日本向两江派出的紧急秘密特使,是其大本营参谋总长有栖川宫炽仁亲王,副使为外相陆奥宗光,和陆相大山岩陆军大将。
这个阵容,可谓豪华,显示出日方对此事的高度重视。其中的陆奥宗光,则是此次密访的实际核心,也是日方的主要发言者。
两江方面接待他们的,是司署会议首席阁僚,兼外务司司长林东方,年轻的外务司次长陈沅琪,和军方的代表海军上将杨云昌。
由于事态紧急,日本代表在正式会面刚刚开始后不久,就急迫的道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且希望尽快得到两江方面的回复。
并且,他们提出了主要三个方面的诉求。
一是想了解,眼下的朝鲜危机,极有可能引发大清与日本之间的战争,在此种情况之下,两江是何种主张。
二是希望两江,能够暂时扣押为北洋建造的战舰,等危机过后再予放行。
三是再一次提出,希望能够和两江建立同盟关系。
看到日本人变得这么直接,可见其心中的焦急,林东方等人不禁哑然失笑。
随后在日方代表殷切的目光下,林东方缓缓的说道:“贵国的想法,我方已经明了。在答复之前,我有一个疑问想先请问你们。
“那就是,在应对此次危机的过程中,日本的最终目标究竟是什么?只有真实的了解了此项之后,我方才好作出明确的回复。”
面对林东方的反问,日方诸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有由陆奥宗光开口,进行了回答。
陆奥的解答,如一番长篇演说,绕来绕去,啰里啰嗦。
其结论概括起来就是,日本的目标是要维护朝鲜的“独立”,还要确保日本的在朝利益。
而且,导致这一系列冲突的责任人是大清,因此大清也应该付出一定的代价。
瞧着日本人的贪婪和异想天开,林东方等人都是满心鄙夷,不过在面上还是表露着平和。
待陆奥宗光终于表达完毕,经过短暂的沉默后,林东方才一脸严肃的说道:
“如果陆奥先生刚才所说的话,确实代表了贵国的真实想法。那么以此为基础,我方也可以在这里,正式的表明态度。”
听到他如是说,几名日本人都如同迎接圣旨一般,立刻端坐整齐,聚精会神的聆听着接下来的内容。
略停顿了一下后,林东方继续说道:“如果贵国的意图,已表达得并无遗漏的话,那么我方相应的意见是这样的。
“关于贵国对朝鲜的利益诉求,我方的态度都是一贯的,此次也不例外,在此加以明确。两江承认日本在整个朝鲜,拥有特殊的利益。
“并且认可和支持,日本为了维护此项利益,而采取的必要行动。在此当中,两江除了三项条件以外,别无其他要求。”
“那么请问林先生,贵方有哪三项条件呢?”陆奥宗光有些心虚的问道。
林东方笑了笑答道:“其一是两江的商人,在朝鲜开展自由贸易的活动,须得到有效的保障。”
“这个自然,绝对没有问题。”陆奥宗光立刻回应道,语气略显轻松。不过等听到对方接下来所讲的,他就没办法这么快的作出答复了。
林东方接着说:“其二,是我们同意朝鲜为日本的势力范围,但济州岛要划归两江所有,作为监视沙俄舰队活动的基地。
“其三,如果日本因为朝鲜问题与大清开战,两江不会直接介入,同时更不希望战火蔓延至大清境内。”
林东方开出的条件,虽说并不算苛刻,但在场的日本人却没有人能够马上应承下来。
看着他们默不作声的样子,林东方不禁再次莞尔。他和身旁的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后,重新开口道:
“看来对于我方的条件,贵国方面需要仔细商议后,才能有答复了。没关系,我们不急。
“而且,为了给你们节省些时间,我不妨在此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一并供贵国进行商讨。”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林先生了。”有栖川宫炽仁连忙说道。
林东方点了点头,讲道:“关于两江为北洋海军新造战舰的交付问题,很遗憾不能如贵国所愿。
“在此和平时期,再加上两江与大清的地位关系,我方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理由将其扣留。
“这几艘战舰,现在皆已基本完工,北洋方面的接舰人员也早已来到两江,不日就将在上海完成交付,由其自行驾驶返回北洋。
“至于贵国屡次提出的,与两江订立盟约之事。我方政府已经进行过认真的研究,得出的结论也是十分积极的。
“只不过,碍于当前的局势,实在不适合此项活动。因此我方的意见是,待此次危机过后,便再无障碍,江日双方之间即可开展结盟谈判。”
这些话的言外之意是,北洋的军舰绝不会被扣留;日本想结盟,可以,但要等你们日本打赢了之后再说。
林东方语罢,会谈现场又是一片沉寂。
过了好一会,几乎从未开过口的大山岩,沉声说道:“林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希望能够得到贵方的解答。”
“说‘请教’就太客气了,大山将军不妨说说看,我们尽力而为。”林东方微笑道。
“那就有劳了。”大山岩低头致意后,接着说道:
“假如日本不幸与清国开战,贵方既支持我国为自身利益而战,却又反对将战火延伸至清国境内。
“那么请问,在此情况下,倘若清国始终坚持不肯认输,这场争端又该如何收场呢?”
大山岩问的这个问题,确实很具有实际意义。同时也表露出,日本此次表面上是拿朝鲜问题说事,实则还包藏着入侵大清的野心。
对于日本人在打什么算盘,早就心知肚明,林东方也是正色以对:
“假如清日之间真的发生了战事,两江希望日本能够依照我方提出的条件来行事。如此,两江也必将信守对日本的承诺。
“如果真的出现了大山将军所言之情况,且日本已经击败了大清的主力,而朝廷仍冥顽不灵。那么两江不会袖手旁观,会劝诫朝廷就范。
“不过,若日本不能确保战而胜之,或是让朝廷的主力从容回撤,得以保全。那恐怕届时局面将难以收拾,倒不如眼下避战为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