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林希的嫁妆问题,平阳侯着实是没有想到府里会因此闹起来。
将皇家的聘礼带回去当嫁妆,这已经是约定成俗的事情了,可架不住宸王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之前京中抄了很多大臣的家产,加在一起也不一定能有宸王殿下的聘礼多。
平阳侯听到畅和苑传出来的消息后,愣在窗边,许久没有说话。
大管家林松给平阳侯披上一件披风,“侯爷,窗下风大,仔细风寒。”
平阳侯长叹了一口气,“你去把明瞻叫到兵器房来。”
林松迟疑的说道,“太医说侯爷您不能再动气了......”
平阳侯挥挥手,喃喃的说道,“我呀,确实连气都生不动了,你且去吧。”
世安苑里的兵器房内,平阳侯拄着一把木剑,站在角落里,看着自己的长子逆光而来。
“来了?”
世子林建济躬身行礼,“父亲。”
平阳侯环视了一下整个兵器房,“明瞻啊,你可记得你六岁生辰那天在这里选了何种兵器啊?”
林建济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指了指平阳侯手下的木剑,“就是这把,这还是父亲亲手做的,儿子幼时真是寸步不离。”
平阳侯失望的摇摇头,“你果然还是忘了,为父却是记忆犹新。那年你生辰,为父带你进兵器房。
你一进来直奔那杆红缨枪,你说你要学先祖上阵杀敌,卫我河山。
当时为父心里百感交集,欣慰你小小年纪就有林家血性,但更多的,也到底是心软了。
林家随太祖皇帝开疆拓土,直到我出生的时候,林家已是赫赫扬扬烈火亨油!
我的祖父就担心打家业容易,守家业难,怕后人沉浸在钟鸣鼎食之中,忘记了林家的根本。
所以就给我取名为开江,也对我从小便严苛管教,那杆红缨枪,为父从刚会走就握在手里。
夏三伏冬三九,手上的茧子磨掉了又长,这其中的苦累,为父深有体会。
所以在你的身上,为父心软了,不让你选红缨枪,特意给你做了这把木剑,觉着我的长子只要做个君子就够了。
所以为父选择退了,交还了禁军。为父想的单纯,只想让你安安稳稳的守住这一份家业,守住我林氏一族用血肉垫起来的功勋。
可是明瞻啊,你告诉为父,这家业你还守的住吗?能守多久?你的儿孙后代,又能守的了多久?”
林世子握着拳头挣扎着,“父亲这是后悔了?”
平阳侯苦笑的摇摇头,“罢了,如今你都是当祖父的人了,为父已然是教不动了。
明瞻,你放心,这侯爷的爵位会是你的,变不了。待希姐儿成婚之后,我便正式向圣上请封由你袭爵。”
林世子松开了拳头,跪地叩首,“儿子谢父亲成全!”
平阳侯将木剑扔在他的面前,“同时,为父也会召集族老,将侯府一分为二。西府从此以后单开正门,四房一家自立门户!”
林建济赫然抬头,瞠目而视,“父亲!”
平阳侯面露讽刺,“你以为老四会惦记你那世子之位?难道你没有在朝堂之上,听过方斌凯的表功奏折?
老四,一个手无寸铁的文官,能以区区几千人马抵挡南蛮未进一寸潮州,并且歼敌数万人。
晨哥儿尚未及冠,已是五品宁远将军,瑞哥儿尚未束发,已是前途通达。加上宸王之力,你觉着四房就是单靠自己去挣下个爵位回来,很难吗?
你们总说为父偏爱,别人这样说还能理解,可你,让为父真正失望的人是你!
若无为父从中周全,四房若以庶房之身,就顶了侯府百年功勋,到那时,你林建济要如何自处?
你以为家和为什么会万事兴?兄友弟恭,他出去之后还是林四爷,他的功绩也是你的荣耀!他若有心脱离,那便是现在的西侯府!”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建济恍然大悟,随即面露焦急,“父亲,儿子错了,那现....”
平阳侯拍拍他的头,拦下他还未说出口的话,“不是你的错,是父亲为你选的木剑太短了。明瞻,听父亲一句劝,不要再继续得罪下去了,守住父亲给你爵位,守住就好!”
且不说兵器房的苦口婆心,单说鹤羽院内传来的激烈争吵声。
二房老爷林建世下衙回来直冲内宅,让自己的夫人现在就去西院解释,二房绝无贪念宸王聘礼之意。
二夫人小刘氏拧着身子坐了下来,“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去?要说贪,那也是姑母贪,大房更贪!
姑母惦记着余殷刘氏,至于大嫂那边,呵!还不是拿去巴结三皇子!
咱们在里面又显不出来,要我说,那许氏才是真的贪!
这聘礼那么多,就算想给希姐儿撑场面,但凡留下一部分惠及家中,那也无可厚非嘛!
你就别参与其中了,坐看四房与大房斗法,若是四房赢了,咱们没有什么损失。若是大房赢了,或是打个平局,双方各让一步,咱们也都能跟着沾光。
你要我这个时候去表态,那将来四房一回番州,咱们这二房要如何自处?”
林建世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怒道,“你懂什么?回番州?区区一个蛮荒之地,他能待上几年?老四是回番州了,宸王府也能跟着搬去?林瑞眼看着就要长大了,他不要回京科举?
头发长见识短,你可知四房已经有意与楚国公府结亲了,楚世子今日还与我称赞老四的长子不堕父亲的威名,说咱们侯府将帅之家必出将才。
这样下去还管什么大房?父亲百年之后,你若是想让儿子孤木难支,你就跟着大房胡闹下去吧!
还坐看人家斗法?你小心四房把桌子都掀了,你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小刘氏酸酸的抹着眼泪,“你凶我作甚?我是为了我自己吗?我还不是想着若是能沾些光,也好给儿子拿出去打点打点,总不至于永远当个小吏!”
林建世横了她一眼,“愚蠢!放着自己的亲叔叔不维系,跑出去打点别人?老四还不到不惑之年,他日封侯拜相也未可知啊!”
小刘氏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这侯爵?”
林建世摇摇头,“看许氏的作风,不像。若老四真有取代之意,许氏又何故多番提点于你?”
小刘氏眨眨眼睛,“这确实,每逢外出,许氏确实让人挑不出错来。”
林建世挥挥手,“赶紧的吧,现在就去备上厚礼,去睦兴苑解释,你就明明白白的告知许薇,咱们二房跟四房共进退!”
小刘氏既有心疼钱财,又有些犹豫,“可,可等他们回番州以后,咱们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林建世冷哼一声,“难过?怎么?他林建济如今连一母同胞都容不下了?若是让我难过?
好呀,到时候我也学学老四,咱们举家搬到老爷子的世安苑里去住。我到要看看,他还有何脸面!”
小刘氏噘着嘴,甩着袖子往外走,“行,你既然铁了心,我这就去库房,把你珍藏的那些宝贝都送出去,看你心疼不心疼!哼!”
睦兴苑内,灵犀阁里,林希正苦大仇深的与绣线一绝死战。
丫鬟兰黛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小姐,二夫人与三夫人前后脚的来了咱们睦兴苑,看样子是来投诚了!”
林希一个分神,手指又中了一针,惹得娇兰瞥视了一眼。
林希无所谓的将手指放在唇边吹着,笑着对娇兰说道,“你别怪她,是我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你们来的晚,我这屋里呀,不需要束着性子。
你没看我出去从来不带着她嘛!施华、雅诗才是我的脸面,你和罗兰还有宝丽、翡丽就是我的体面。”
兰黛皱着眉头,表情都快哭了,“那小姐,我和洛奇呢?”
林希耸耸肩膀,“你和洛奇,就是我的快乐源泉!”
“哦?她们是快乐源泉,那本王呢?”
屋里丫鬟们皆是一惊,但又习惯性的以最快速度行礼问安碎步离开,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拖拉,还特别有眼力的将内室的帐帘放了下来。
林希歪头一笑,“你怎么又来了?”
谢宸灏撰着她的指尖含在了嘴里,“不是说了,让宫女们去绣嘛,你这又是何苦呢?”
林希有些嫌弃的将手抽了出来,用帕子擦了擦,“咦!你这口水脏不脏啊!”
谢宸灏有些委屈的看着她,“你吃的时候都不嫌!”
林希娇嗔怒瞪,“谁吃了?我...我哪有?”
谢宸灏笑嘻嘻的揽过她的肩膀,“是是是,你没有!我有,我就爱吃希希的....唔...”
“你给我闭嘴!”
“哈哈哈...”
林希将绣棚扔到了一边,长叹一口气,“哎,古代结婚可真麻烦!”
谢宸灏笑了笑,拿起绣棚,捻起兰花指,慢慢的绣着。
林希托着下巴坐在他的身旁,“真的很没有道理,为什么你都行,我却不行!”
谢宸灏微微勾唇,“因为我想,我想看你穿上这嫁衣,跟我同牵一根红绸。我还想亲手再脱掉这身嫁衣,看着你变成红绸。”
林希一掌劈了过去,“我就知道!骚年!你真的是学的太快了!”
“哈哈哈哈....都是老师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