鋆之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赎罪,又为了谁赎罪——
可是……该他赎罪的那些人都死了,还都是被他害死的,偏偏就他还活着,他为什么要活着?凭什么活着?
所以即便他暂时死不了的话,他也不该活得安心惬意。
所以顺其自然,鋆之当晚就被阜十夜那位贵客带走了。
他被要求着和男人待了将近一周,渐渐地他发现——男人貌似不仅对他的身体格外感兴趣,似乎还对他这个人有那么一点兴趣的样子。
虽然他知道能去那种地方消费的家伙很大概率就不是洁身自好的主,但阿夜好像真的很有意思。
尤其,他不理解男人除了那什么之外为什么总喜欢逗他。每次都让他无言反驳,是不由自主觉得对方说得有理,自己又不该反驳也没理由反驳的感觉,而且男人说话都好温柔的,再加上他本身的那些消极,莫名其妙的——他似乎在对方眼里成了个过分乖巧又娇软柔弱得不行还就该时刻呵护着的小生命,哦,应该说像极了新生的小野猫,男人经常这样说他,说他就喜欢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说他娇小乖软得让对方总心疼、总舍不得,害得对方都恨不得打造出千金万亿都不及的舒适水晶小窝将他小心翼翼安置在其中,仅限男人一个人观赏亵玩了。
实际上,男人果真也是对他温柔得不得了。
他本以为——到这来,自己可能马上就会死掉的,却不想距离死亡貌似还更远了一点。
但就算生活中有所改善,身体上也有所调理,可这精神上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枯木逢春的。
所以鋆之几乎整夜整夜都会想着沈官丞,甚至有时候可能喊错,而每喊错一次,阜十夜就势必会借此为理由在他这里多讨点债。尤其是他实在累了被迫昏睡过去,却控制不住陷进噩梦里的时候,他总在呢喃,像在喊着某两个人——阿城和九哥,这都是阿夜告诉他的。
他知道为什么,因为沈官丞是他如今最该赎罪最渴望赎罪的人。
不过,阿夜即便知道他总在那种时候分心去想着别的男人,即便日常也高频率发呆想着某某,也依旧没有厌弃他,更没有对他改变态度,只是单纯地与他坦白自己多羡慕多嫉妒,再厚着脸皮跟他讨要“代价”罢了。
所以他完完全全能感觉到阜十夜对自己的真心,但是他已经没有资格了。
所以他不需要什么身份地位,不需要旁人对他多好,他只期盼旁人不要再对他有任何付出,只期盼某天自己可以悄无声息地死掉。
所以在第二周,阜十夜告诉他自己父亲已经过来这边,准备着带他去一场有意思且由他们阜家兴办的拍卖会上玩一玩,并提前一天领着他在商场逛还全程没让他双脚沾地,最终搬了一大堆与他目前精神状态极度不符的可可爱爱的衣服装饰回到酒店高级VIp套房,又还在晚上彩灯通明的时候硬拉着他去游乐场玩了一圈,继而在第二天亲力亲为帮他搭配好穿着,再将他暂时交给几名手下预备晚点将他送到拍卖场的那会儿,鋆之觉得他该想想办法逃走了。
倘若继续待在阜十夜身边,他就该欠更多债了吧。
尤其阿夜还为了他、为了能留下他、为了给他治好眼睛等等那些,和自己父亲争执了不下五次。
他有什么资格呢?
去拍卖场的当天,他将提前收拾好的银行卡和小玩意儿都留在了车上,借上厕所的理由好不容易才从内部逃离,因为好多人都跟着他。
至于那些东西,都是阿夜给他的。要么为了让他安心,要么为了逗他开心。但太贵重了,光是那些卡就足够他过一辈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日子了,即便之后他不再有任何金钱收入。可他不配!再有那些小玩意儿,他就更觉得自己不配了。
只是在他以为自己距离死亡不远并琢磨着如何再进一步的时候,莫名其妙就被人从后偷袭给打晕了。
而这场拍卖,正是他们阜家与景都各势力的初次接触,既是试探也是打压甚至威慑。
景都有名有姓的主要势力几乎都去了。至于没去的——已经在拍卖开场10分钟内被清除得干干净净了,除了对面早有预料且拼死抵抗的,除了遣人去参与、本人却不露面的方叹懿,以及隐藏身份的沈官丞。
近来借用外资建了一个新的沈氏,沈官丞大部分时间就都是在治疗中度过的,治疗当然也包括他那张毁容的脸,最终的效果也算显着,但参与这场拍卖时他还是选择了佩戴面具。
拍卖前众人还议论纷纷有说有笑,但当第一件拍品出来时几乎所有人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了——毕竟他们谁也没想到,这场拍卖会中的拍品竟密切关乎他们自己的利益。
反而出钱的并不是他们,是背后操办这场拍卖的阜家,叫价也并非往高了叫,率先给出来的起拍价就是上限,他们不得不出的——只是一场合作或者一条性命。
对于阜家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自然谁也不服气也不打算坐以待毙,但看着阜十夜那位黑道太子爷亲手开枪打死了第一件拍品所牵扯的杜家后,在场就没人再敢发声了。
毕竟这地方已经被围死了,他们既出不去也联系不到外面。
所以强势镇压下拍卖只有继续,阜十夜则饶有兴致地坐在一处看戏。
约莫拍卖将将结束时,阜家除了没对沈官丞和方叹懿两大势力摆明威胁意图外,其余势力基本都栽了他们的跟头。
对此,阜十夜倒是有些兴致缺缺,毕竟没什么不怕死的垃圾来给他增加乐趣,着实有些无聊了。
但一想到宝贝这个点差不多就要过来了,他可兴奋了,偏偏下一秒就收到了手下人把他宝贝弄丢了的消息,一时冲动他便要离开拍卖场去找人。
可暗地里老爹盯着,他一要走就有人上来把他按回了座位,再任他如何发火咒骂也无济于事,硬是在众人面前耍了一套赤手空拳一个挑一群的好戏、甚至搅得现场混乱不堪了也没走成。
中途还意外将某个男人的面具揭了下来,身份貌似还不简单,在场的人无一不有所耳闻,是曾经的景都最大势力——沈家,是即便眼下从头来过——靠着前面的经验资源也显然会蒸蒸日上的新的沈氏。
对此阜十夜确实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沈氏会跟方家一样直接拒了不来,毕竟不论来与不来他们都不是一时间能奈何得了对方的,所以老爹交给他的这场拍卖会本身也就没有针对沈官丞和方叹懿那俩人,而且老爹说了暂时不用他管那俩人。
可眼下阜十夜只一心想着自己宝贝丢了的事实,就算最后老爹亲自出来镇场子,他也不管不顾直接硬刚,生生挨了老爹一脚也不改。
要不是阜南康用“已经帮着找到了人而且很快就能见到”的理由去堵自己这个恋爱脑儿子,还指不定要闹腾多久呢!
光听老爹说那句话,阜十夜就知道自己宝贝失踪的事跟对方脱不了关系了,眼下更觉得这最后一件拍品有猫腻,何况,他根本就没安排这一件。
所以在最后一件拍品被挪上台并随即揭开遮盖的红布时,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屏息静气了好一会儿。
这一下可不止是阜十夜气得想叛出南康自立门户和自己老爹对着干了,连下意识想走的沈官丞都不由在这时候转了回来,青筋暴起的拳头被他攥得邦邦响,甚至方叹懿派来的人在报告给自己老板现状后,都得了命令且为了保险提前验了一遍可用资金,更有其余大部分拍卖会参与者的眼神都情不自禁在台上留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