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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大街的青石板路在炸药的震荡下彻底松动,秦锋的靴底踩上去,发出 “咯吱” 的呻吟,像垂死病人的喘息。突击队刚推进三十步,两侧阁楼的雕花窗棂突然同时崩裂,木屑飞溅中,燕军的箭矢像骤雨般倾泻而下。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士兵甚至没来得及惨叫,就被射成了刺猬。羽箭穿透皮肉的噗噗声密集得像织布机,有的箭簇带着倒钩,从肩胛骨穿进,胸前穿出,血珠顺着箭杆滚落,在青石板上汇成蜿蜒的细流。

“隐蔽!” 秦锋猛地扑倒在街边的货摊后,货架上的青瓷碗摔得粉碎,锋利的瓷片划破了他的手背。他抬头望去,阁楼的雕花栏杆后挤满了燕军士兵,有的蹲在瓦当后拉弓,有的站在美人靠上举石,狭窄的街道被两侧的高楼挤压成条死亡通道,连阳光都被切割成零碎的光斑。

“王二柱!” 秦锋嘶吼着抹掉脸上的血污,“火枪队压制左侧阁楼!快!”

王二柱的吼声从货摊另一侧传来,十支燧发枪同时喷出火舌,铅弹呼啸着击穿窗纸,阁楼里顿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箭雨骤然稀疏,秦锋趁机翻滚到对面的绸缎庄门廊下,脊梁骨撞在门柱上,震得他眼前发黑。

但没等火枪队重新装填弹药,右侧的酒肆木门突然 “哐当” 洞开,二十名燕军举着弯刀冲了出来。他们的铠甲上沾着酒渍,显然是早有准备,弯刀在晨光里闪着冷光,直扑突击队侧翼的空档。

“炸药包!” 秦锋的手指颤抖着扯开导火索,硫磺的气味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他用尽全身力气将炸药包朝酒肆门口扔去,引线 “滋滋” 燃烧的声响在喧嚣中格外清晰。

轰然巨响震落了酒肆的招牌,“杏花村” 三个烫金大字在浓烟中碎裂。木门被炸成焦炭,残肢混着酒坛碎片溅满街道,有个燕军的半截身子挂在绸缎庄的匾额上,血顺着 “锦” 字的笔画流淌,像在书写死亡的符咒。

秦锋刚想喊推进,斜后方的胡同比突然射出一支冷箭,擦着他的耳根飞过,钉在货摊的木板上,箭羽还在嗡嗡颤动。他猛地回头,看见三个燕军弓箭手正猫腰缩在巷口,脸上涂着黑灰,与砖墙融为一体。

“这些狗娘养的!” 王二柱的火枪打中了最前面的弓箭手,剩下的两个像老鼠般窜进胡同,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巷弄深处。秦锋突然脊背发凉 —— 他们不是在打一场硬仗,而是闯进了一张布满獠牙的网。

……

年轻的火枪兵小李正在慌乱地装填弹药,手指被滚烫的枪管烫得通红。他的火药袋被流矢划破,黑色的粉末撒在青石板上,与血迹混合成粘稠的泥。当他终于把铅弹塞进枪管时,屋顶突然跃下一个黑影。

燕军士兵的弯刀带着风声劈来,小李下意识地举枪格挡,却被对方顺势一压,刀刃沿着枪管下滑,精准地劈断了他的手腕。“啊 ——” 惨叫声撕裂街道,断手落在地上,手指还在抽搐,紧握的燧发枪摔在一旁。

秦锋扑过去时,短刀从燕军的肋骨间捅进,又猛地旋拧半圈。他能感觉到刀刃切开内脏的阻滞感,温热的血喷在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但当他抽出刀时,却看见更多的燕军从两侧的院墙翻跃而下,有的甚至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将军!东侧胡同有动静!” 王二柱的火枪打爆了一个燕军的脑袋,脑浆溅在对面的胭脂铺招牌上,“他们在搬拒马桩!想断我们后路!”

秦锋的目光扫过街道两侧 —— 北侧是丈高的院墙,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墙头插着碎玻璃;南侧是连绵的商铺,后门都挂着粗壮的门闩;头顶是交错的飞檐,燕军的弓箭手像壁虎般在瓦面上移动。火枪的装填速度在此刻成了致命弱点,每一次开火后的间隙,都可能迎来致命的反扑。

“换短刀!结成圆阵!” 秦锋的吼声带着血丝,他率先将火枪背在身后,抽出腰间的短刀,“盾牌手在外,刀手在内,保持防御!”

士兵们迅速调整阵型,三十多面盾牌在外围组成弧形,盾与盾之间的缝隙用短刀填补,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球。这个战术果然奏效,燕军的冲锋被挡在盾阵外,弯刀砍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无法突破防线。

但推进速度慢得像蜗牛爬行。每移动一步,都要先用长矛试探前方是否有陷阱,再用炸药包清除巷口的障碍。有个士兵不小心踩中翻板,整条腿掉进布满尖刺的陷阱,惨叫声让圆阵出现瞬间的松动,三支冷箭趁机射进来,带走两条性命。

秦锋看着陷阱里士兵痛苦的脸,咬着牙下令:“砍断他的腿!快!”

当断腿被拉上来时,血顺着盾牌的缝隙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汇成小小的血泊。那个士兵脸色惨白,却死死咬着牙不肯惨叫,只是用尽力气说:“将军…… 别管我…… 杀出去……”

秦锋别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王二柱默默地用布带勒紧他的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在处理易碎的瓷器。

……

正午的日头毒辣得像要燃烧,西大街的石板路被晒得滚烫,踩上去像踩在烙铁上。秦锋靠在残破的坊墙上喘息,汗水顺着额角的伤口流进眼睛,带来刺痛的灼热。突击队才推进到西大街中段,却已伤亡过半,圆阵的直径比清晨缩小了近一半。

士兵们轮流靠在墙根休息,有人用布蘸着同伴的血包扎伤口,有人默默啃着干硬的麦饼,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街道上回荡。王二柱正在清点弹药,火枪还剩十七支,炸药包只剩三个,箭矢倒缴获了不少,却没人会用燕军的长弓。

“将军,你看那面墙。” 王二柱突然指向北侧的院墙,秦锋眯起眼,才发现砖缝里塞着块白布条 —— 那是唐军约定的求救信号,说明墙后有被困的友军或百姓。

秦锋用短刀撬开松动的砖块,里面果然传来微弱的敲击声。当他费力地拆出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时,三个穿着布衣的汉子爬了出来,为首的竟是布防司的老兵赵五。

“秦将军!” 赵五的胳膊被箭射穿,包扎的布条早已浸透,“我们是三天前潜入的斥候,被堵在这里了!燕军在前面的十字路口设了铁蒺藜,还挖了壕沟!”

更重要的消息是,燕军正在召集城内的壮丁,强迫他们往街道上倾倒滚烫的铅水,准备在午后发起总攻。“他们说…… 要把咱们熬成肉汤……” 赵五的声音带着恐惧,“领头的是个独眼龙,据说以前是屠夫,杀人不眨眼……”

秦锋的心沉到了谷底。铅水的熔点很低,却能瞬间烫穿铠甲,在这种狭窄的街道上,简直是无解的杀器。他看着圆阵里仅剩的二十多个士兵,有的还带着稚气,有的伤痕累累,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将军!快看天上!” 王二柱的吼声带着异样的兴奋。

秦锋抬头,看见一只灰鸽正在盘旋,脚上绑着的字条在阳光下闪着白光。鸽子显然受过训练,无视下方的厮杀,径直朝着圆阵落下,被小李眼疾手快地抓住。

字条是用胭脂写的,字迹娟秀却有力:“琉璃已入城,在南城布防司潜伏,策反了三个队正,今夜三更放火为号。勿急,固守待援。”

秦锋的手指捏着字条,胭脂的香气混着血腥味,形成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想起那个总爱穿绿裙的女子,总在关键时刻带来转机 —— 上次在潼关,正是她的夜影卫摸清了敌军布防。

“王二柱,” 秦锋突然挺直脊梁,“把剩下的炸药包集中起来,做三个定向爆破装置。” 他指向西侧的酒肆,“我们去那里固守,二楼的阁楼视野好,能守住十字街口。”

王二柱眼睛一亮:“将军是想…… 以逸待劳?”

“不。” 秦锋的目光掠过街道尽头,“我们要给琉璃争取时间。”

……

占领酒肆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燕军似乎没想到他们会主动进攻,酒肆二楼的弓箭手被突如其来的冲锋打懵了,有的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摔在街心的石狮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酒肆内部一片狼藉,柜台后的酒坛碎了一地,浓烈的酒香盖过了血腥味。秦锋指挥士兵们用桌椅堵住楼梯口,在窗口架设火枪,又让两个懂木工的士兵加固摇摇欲坠的楼板。

“将军,发现这个。” 小李从柜台下拖出个酒坛,打开封口,里面不是酒,而是半坛火药,“还有引线!”

秦锋的眼睛亮了 —— 这足够制作更多的炸药包。他让士兵们把火药分装,又将剩下的酒坛装满煤油,做成简易的燃烧弹,摆在窗口的隐蔽处。

布置刚完成,街道尽头就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秦锋爬到阁楼窗口,看见那个独眼龙正挥舞着鬼头刀,驱赶着上百名壮丁往街道上倾倒铅水。融化的铅液在铁锅里泛着银光,像一条条凝固的闪电,泼在石板上发出滋滋的响声,白烟滚滚。

“狗娘养的!” 王二柱的火枪瞄准了独眼龙,却被秦锋按住,“别浪费弹药。”

独眼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下令:“弓箭手压制!其他人搬云梯!”

燕军的箭雨再次覆盖街道,铅弹与箭矢在空中交错,发出尖锐的呼啸。有支火箭射中了酒肆的幌子,棉布做的幌子瞬间燃起大火,浓烟中,秦锋看见云梯正朝着酒肆的窗口移动。

“燃烧弹!” 秦锋的吼声刚落,三个煤油坛呼啸着飞出窗口,精准地砸在云梯上。火把扔出的瞬间,整个街道变成了火海,云梯上的燕军惨叫着滚落,有的身上还在燃烧,在地上翻滚着扑向同伴。

独眼龙气得哇哇大叫,亲自举着盾牌冲过来,却被王二柱的火枪打断了腿。燕军的攻势顿时陷入混乱,壮丁们趁机四散奔逃,有的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块,朝着燕军的后背砸去。

“将军!他们退了!” 小李兴奋地喊道。

秦锋却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撤退,独眼龙的残部肯定在附近的巷弄里蛰伏,等待反扑的机会。他走到阁楼的另一侧窗口,望着南城的方向,那里的炊烟在暮色中渐渐升起,像支沉默的火炬。

“还有三个时辰。” 秦锋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远方的琉璃承诺,“我们能守住。”

王二柱递给她一块干饼,饼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将军,吃点东西。夜里说不定要硬仗。”

秦锋接过饼,却没有吃。他看着夕阳将街道上的血迹染成金色,突然想起了易林的话:“巷战的关键不是杀人,是熬。熬到对方的锐气耗尽,熬到我们的援军赶到。”

此刻,他终于明白,这场街巷里的战争,拼的不仅是刀枪,更是意志。而他们的意志,就像这酒肆里残存的灯火,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等待黎明的黑暗。

暮色渐浓时,秦锋让士兵们轮流休息,自己则靠着窗口的破椅,握紧了腰间的短刀。窗外的街道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空荡巷弄的呜咽,像无数冤魂在低语。但他知道,寂静的背后,是更汹涌的暗流 —— 今夜三更,当南城的火光升起时,这里将迎来真正的决战。

他抬头望向星空,一颗流星正划过天际,拖着长长的尾焰,像支坠落的箭。秦锋默默握紧了拳头,为了那些牺牲的弟兄,为了潜伏的琉璃,也为了这座浸透鲜血的都城,他们必须撑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