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石居来人了。
是专管制造火器的大师傅杨工,这人夭夭在生辰宴会上见过,白山的第一尊火炮就是他主持建造的,百米的射程虽不算远,但在这个时期而言,那就是名副其实的高科技!杨工就相当于现代造火箭的工程师!不过由于时代所限,这时候造火炮的地位也不比商人强多少。见到了,叫一声大师傅就是尊重了。
周斌、张弥见他自己过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便领着杨工进来,到石居的正厅等着。杨阿嬷知道后,不敢怠慢,亲自泡了好茶、摆了点心款待。杨工似乎是捅了什么天大的篓子,紧张得厉害,上一盏茶他就喝一盏;周斌见他神态有异,便和张弥一起陪同攀谈。
“郡主,郡主何时才能见我?”杨工天未亮便从山外赶来,在厅内已经等了许久,不得召见更紧张了,只拿着袖子擦汗。
“这些日子,郡主为了处理苍山的事儿,已经多日不曾好好歇息,”周斌端起茶喝了一口,很有情商地笑道,“烦劳阿嬷再去看看,郡主可睡醒了?”杨阿嬷忙答应了一声。杨工听了,忙摇一摇手道:“虽说事情不小,但也不是急于一时能解决的事,我等着,不要吵醒郡主。”说罢,面上愁容更盛了三分。
夭夭睡够了时辰,便自己醒了过来,睁眼看见小梅小桃正守着自己,小桃一脸喜色大声喊玉纾进来。几个丫头一同伺候她梳洗打扮,夭夭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大小姐,被按在妆台前一顿收拾,丫头一多,效率也高了;夭夭再睁眼,铜镜里的自己已经是素净的淡妆,头上也插戴齐整。新来的小丫头端来一盅参汤,笑盈盈地说:“云罗姐姐说,这是新进的红参,熬了汤,最是补气养血,叫人青春常驻的。”
“这日子真是滋润啊!”夭夭点头叹道。喝了温温的参汤,只觉神智清明,浑身被注入了一股仙气。再看那进汤的小侍女,清秀的一张小脸,眼神澄净,瘦削的身材,过了几天的好日子,总算有些豆蔻少女才有的精气神儿。夭夭怜爱地问:“你有十一二岁了吧?”
小桃不等她说话,忍不住笑道:“郡主这回可看错了,她比郡主还要大两岁呢!”
夭夭再要问,杨阿嬷便一阵风地进来看视,见几个女孩子扎堆儿正聊天儿呢,忙催促道:“造火器的大师傅来了,看着像有急事,已经在正厅等了一个时辰了。郡主快去看看吧!”夭夭一听,忙站起来要走,边问道:“是河北道来的杨工杨师傅吗?”杨阿嬷道:“是他,他急得很,周将军和张都尉正在正厅陪着,问他也不肯说,非要见郡主。”
“他来,必定有什么大事。”夭夭突觉不安:难道是火器出了问题?
进了正厅,三人皆站起来行了礼,杨工上前一步,跪下道:“请郡主恕小人死罪!”夭夭寻了把大圈椅坐下,方对杨工说:“你站起来,坐下说话。”
杨工额头上都是汗,不敢起来,夭夭笑道:“有什么天大的事?你只要不是把造火炮的技术泄露给了外敌,我没有什么不可恕的。这大冷的天,怎么就吓得一头汗?”
杨工这才拿袖子抹了抹头上的汗水,颤巍巍地站起来,定了定心神,方才说道:“送去宁远将军处的火炮可能、可能有炸膛的风险。”
简单一句话落在正厅,其威力不啻白日一声闷雷,周斌、张弥惊得站了起来。
“炸膛?”夭夭微有惊异,示意那两个人坐下,责备道,“这事寻常,别蝎蝎螫螫的。”又向杨工道,“你细说。”
杨工双手按在膝盖上,面目颓丧:“咱们是初次试制火炮,那炮身虽是百炼的精铁成型的,现在看来还是不禁用,发炮十次以上,就有可能炸破炮管喝膛身,轻则火炮变成一堆废铁,再不可用;重则只怕伤了自家的兵将,那可就是,小人实在是万死了!小人,小人只怕误了白山的大事,别连累了宁远将军的榆关之功。”杨工深吸一口气,按住腿不让抖动,“郡主慈悲,小人的老婆孩子是无辜的,若是宁远将军问罪,求郡主保全!”
夭夭这才明白,那杨安民是个炮仗脾气,治军极严,杨工来石居是为乞命而来。“我知道了,你先安心地回去做事,我保证宁远将军不会动你!”夭夭见他唬得可怜,忙郑重保证,耐心抚慰道,“你是咱们白山难得的人才,制作军用火器离开了你万难有所发展,那火炮本来就是试用品,只有知道有什么问题,才能后续有所改进;再者说,炸膛的事儿本来就无法百分之百避免,你回去研究一下,怎么样能提高火炮的使用效率才是大事!”
杨工心神方稳,气喘渐平,又从怀里掏出一卷图纸来,双手奉上:“小人祖上曾为神策军做过火器,只是不曾被重视过;这是‘火铳’的样式图,小人年轻时曾用它打过鸟儿。”
周斌、张弥一听这话,都笑了起来,全然不当回事儿。夭夭知道这东西的技术含量,急忙横了他们一眼,忙把图纸接过来细看。杨工边介绍:“这是小人的叔祖所制,这枪管本是巨竹所制,小人将巨竹换成了精铁的铳身,这隆起的部分是火药室——”
“能打多远?威力如何?”夭夭盯着那图纸,这东西曾在书上见过,讲南宋时期火器发展的,没想到民间早就把这东西造出来了!高人在民间啊!啊,不对,呵呵,自己的那个原生世界跟现在这个未必在一条线上。万事皆有可能。
“ 五十米内能击破皮甲,杀伤力颇高。”杨工很有自信地说。
“这东西在战场上用,只怕装填弹药的功夫脑袋就被敌人砍掉了!”张弥是个守旧派,一向觉得打仗靠的就是武力拼杀、刀刀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