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天刚蒙蒙亮,承乾宫的积雪已被宫人扫开一条通路,檐角的宫灯还亮着,在晨雾里晕出暖黄的光。

阶下的红梅沾着雪,暗香混着松枝的清气漫过来,连空气都带着新岁的清甜。

宫门外的石狮子披着层薄雪,鬃毛上的冰棱在晨光里闪着碎银似的光。

朝臣们按品级排成两列,青黑色的朝服在雪地里铺成两道长轨,乌纱帽上的朱红绒花被冻得发硬,却依旧透着簇新的喜气。

“李大人昨夜守岁到几时?” 工部侍郎搓着冻红的手,对身边的吏部尚书笑。

她的马蹄袖上绣着暗纹的 “福” 字,针脚里还卡着点未扫净的雪沫,“我家那娃娃闹到寅时,今早差点误了时辰。”

吏部尚书正低头系朝珠,蜜蜡珠子在指间滑出温润的光:“老朽年纪大了,熬不得夜,亥时便歇了。倒是王大人,新科状元郎在你身后,该多提点两句。”

新科状元站在末列,藏青朝服的料子挺括,却被她穿得有些发紧。

她不时抬手按按乌纱帽,生怕那朵绒花歪了 —— 这是她头回在宫门外拜年,手心的汗把朝服的袖口洇出浅痕,听见前辈们的笑语,耳根更红了。

宫道尽头传来扫雪的簌簌声,几名宫人正用竹扫帚清出通路,积雪被堆在两侧,压弯了路边的梅枝。

有红梅被雪压得低低的,花瓣擦过走过的朝臣衣襟,落下淡淡的香。

“张御史的贺表准备好了?” 老太傅拄着拐杖走过,银白的胡须上沾着霜,“陛下今晨看了北境的奏报,见了丰收的数字,怕是要多问几句农桑。”

张御史忙躬身:“回大人,臣已备妥,还请大人过目。”

她从袖中掏出折得整齐的纸卷,指尖因紧张微微发颤,却被老太傅笑着按住手:“不必看,你素来严谨。”

队伍前端忽然起了点骚动,原来是荣亲王的马车到了。

车帘掀开,小孙女穿着石榴红的袄裙,被祖母牵着,手里举着支冰糖葫芦,糖衣在晨光里亮得晃眼。

“李尚书早啊!” 荣亲王笑着打招呼,把孩子往身后藏了藏,“这丫头非要跟着来,说要给陛下磕头讨红包。”

朝臣们都笑起来,原本肃静的队伍松快了些。

新科状元被身边的礼部主事推了推:“别怕,陛下今日心情好,说不定会问你些学问上的事。”

她抬头时,正撞见荣亲王的小孙女朝她做鬼脸,手里的冰糖葫芦红得像团小火焰。

檐角的宫灯还没撤,红绸被风吹得猎猎响,与朝臣们靴底踩雪的咯吱声、寒暄的笑语混在一起。

有鸽子从宫墙里飞出来,翅膀扫过琉璃瓦上的雪,惊得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落在不远处的梅枝上,抖落一片碎雪。

“时辰快到了。” 不知是谁说了句,队伍渐渐安静下来。

朝臣们整理着衣襟,把贺表在袖中按平,朱红绒花在晨光里齐整地颤动,像两排蓄势待发的春芽。

宫门上的铜环被侍卫拉开,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太傅率先迈步,拐杖敲在石板路上,笃笃声在雪地里传得很远。

新科状元深吸一口气,跟着前人的脚印往里走,靴底沾着的雪在砖地上融化,留下浅浅的湿痕 —— 这是她踏入朝堂的第一个新年,前路像被扫开的宫道,雪净天青,正等着她一步步走下去。

老太傅拄着嵌玉拐杖,鬓角的白霜沾了点晨露,被身后的工部尚书笑着扶了一把:“大人慢些,雪后路滑。”

宫门内的积雪扫得更干净些,青石板路露出温润的底色,被往来的靴底踩得发亮。

两侧的宫灯还悬着,红绸垂落的弧度被晨风吹得刚好,映得廊柱上的描金花纹都暖了几分。

“这宫道两侧的红梅,比去年开得旺。” 荣亲王牵着孙女的手,指着枝头压雪的花苞笑,“你看那朵半开的,像不像你昨夜没吃完的糖花?”

小孙女仰着脖子看,忽然挣脱祖母的手,跑到一株梅树下,踮脚去够最低的花枝,却被宫人笑着拦住:“小郡主仔细些,枝桠上有冰棱。”

新科状元跟在队伍中段,目光被檐下的走马灯吸引。

灯影里是 “五谷丰登” 的彩绘,农人插秧、稚子扑蝶的图案在光影里流转,她看得有些出神,直到前面的礼部主事回头:“林大人,跟上了。”

她才慌忙应着,快步跟上时,靴底在石板上滑出细碎的响。

老太傅走在最前,拐杖敲在地上的笃笃声像在打拍子。

路过一处暖阁,见几个小太监正往炭盆里添银炭,便停步叮嘱:“今日风大,多烧两盆,别让觐见的使臣冻着。”

领头的太监忙躬身应是,看着老太傅的背影,对同伴笑道:“李大人还是这般心细。”

吏部尚书与工部侍郎并肩走着,正说去年河工的事。“开春后得把下游的堤坝再筑高些,”

工部侍郎搓着冻僵的耳朵,“去年汛期险得很,今年得早做打算。”

吏部尚书点头:“我已让户部备了粮草,等过了元宵,就让人押去工地。”

两人的朝珠碰撞出轻响,混着远处宫人的唱喏声,倒像支沉稳的调子。

荣亲王的小孙女忽然指着远处的宫墙欢呼:“是凤凰灯!”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承乾宫的飞檐上悬着盏巨大的琉璃灯,凤凰展翅的轮廓在晨光里泛着七彩光,翅尾的流苏垂得老长,被风吹得轻轻摇晃。

“那是陛下登基那年挂的,” 老太傅回头,银须上的霜被晨光融成细珠,“说要让凤凰的影子照遍宫城,护着这天下的安稳。”

新科状元望着那盏灯,忽然觉得掌心的汗消了些,连呼吸都稳了几分。

队伍行至丹墀下时,宫人已捧着铜盆候着。

温热的水里撒了些松针,洗过手便带着清冽的香。

荣亲王的小孙女洗手时溅了满脸水珠,被祖母用帕子擦着脸笑:“再闹就不让你见陛下了。”

她却指着盆里的倒影做鬼脸,惹得周围的朝臣都低笑起来。

“时辰到了。” 通传官的唱喏声穿过晨雾,丹墀两侧的侍卫齐刷刷地挺直脊背。

朝臣们整理着衣襟,将贺表捧在胸前,乌纱帽上的朱红绒花在晨光里排成整齐的阵列。

新科状元深吸一口气,看着前面老太傅稳健的步伐,忽然觉得脚下的青石板也踏实了许多。

辰时整,钟鼓敲响。

冷月翎穿着明黄常服坐在殿中,两侧的暖炉燃得正旺,启湛侍立在侧,手里捧着叠好的贺表;宁凡坐在稍远的软榻上,锦袍外罩了件银狐斗篷,小腹在衣襟下微微隆起,被侍女用暖炉焐着膝盖。

“臣等叩见陛下,恭祝陛下新岁安康,国祚绵长!”

朝臣们按品级排班跪下,朝服的摆角在金砖地上铺成一片深青的海,贺声撞在殿梁上,回音里都裹着喜气。

冷月翎抬手:“众卿平身。新年第一日,不必多礼。”

她目光扫过阶下,见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连最不苟言笑的御史大夫,眼角都漾着浅纹。

老太傅率先上前,捧着一卷红绸裹着的贺表:“陛下,这是臣等联名写的新春贺词,愿我王朝风调雨顺,百姓安乐。”

他身后的礼部尚书忙展开卷轴,墨迹淋漓的祝词在晨光里泛着光,字字都透着恳切。

“老大人有心了。”冷月翎接过贺表,指尖触到卷轴的温热,“去年北境丰收,南塘通航,都是众卿的功劳。新岁里,咱们君臣同心,再拼一番光景。”

荣亲王紧跟着出列,身后的小孙女穿着袄裙,手里攥着个金箔福袋,被祖母推到身前:“给陛下拜年,愿陛下……像糖人一样甜!”

童声脆生生的,惹得殿内一阵笑。

荣亲王笑着拍她的背:“没规矩!该说万寿无疆!”

冷月翎却笑着从启湛手里接过个锦盒,递过去:“这是朕赏你的压岁钱,里面有杏仁酥,比糖人还甜。”

小家伙红着脸接过,脆生生道了谢,被荣亲王拉到身后时,还偷偷掀开盒盖瞄了一眼。

新科状元捧着个木匣上前,匣子里是她连夜写的“春和景明”四字,笔锋尚带青涩,却透着锐气。

“臣……臣无甚贵重之物,唯以笔墨敬贺陛下。”她额头渗着薄汗,袖口的绒花歪了都没察觉。

“字如其人,不错。”冷月翎让启湛收下字幅,“年后翰林院的编书差事,你多上心,莫负了这笔墨。”

状元红着脸应下,退到班列时,后背已被汗浸湿,却难掩眼里的亮。

朝臣们轮流上前,有献地方特产的——江南巡抚带来新茶,西域都护献上玉雕;有奏报政务的——户部尚书捧着新岁的粮册,兵部侍郎说着边防的新策;也有纯粹道贺的,话语里带着家常,倒比平日少了几分拘谨。

宁凡坐在软榻上,看着冷月翎与朝臣谈笑,偶尔有老臣问及他的身孕,他便笑着道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红绸——那是昨夜守岁时慕容子书系的,此刻还带着暖意。

安修鹤端着热茶进来,给每位老臣都添了一盏,动作稳当,路过宁凡时,还轻声问了句:“要不要添件斗篷?”

巳时过半,拜年的朝臣渐渐散去。

宫人们捧着赏赐的福袋追上去,里面装着桂圆、荔枝和赤金的小元宝,笑声从殿内一直漫到宫道。

老太傅被人扶着往外走,还在念叨:“陛下今年的气色,比去年好多了……”

冷月翎站在阶上,看着朝臣们的身影消失在雾里,雪光反射的朝阳忽然刺破云层,落在她明黄的常服上,暖得像守岁夜的炭盆。

启湛递过一件斗篷:“风大了,进去吧。”

她点点头,转身时看见宁凡正望着檐角的红梅笑,小腹轻轻隆起的弧度在晨光里格外清晰。

新岁的第一日,就这么在贺声、笑声、茶香里,稳稳地落了脚。

“去看看念安醒了没,”冷月翎对启湛笑道,“该发压岁钱了。”

殿外的红梅落了片花瓣,沾在雪地上,像点醒岁的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