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唐风年的信写得比较含蓄。
他在信上说,双姐儿突然对石窟里的雕刻着迷,因此推迟回京的行程。但那个雕刻师傅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模样俊朗,恐怕有点不妥。
他特意写道:“我尽量限制双姐儿和巧宝出门游玩,希望三公子早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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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夜里起风了,树叶沙沙作响。
欧阳凯看完信之后,眼神染上一些邪气,手指叩击茶盏,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城哥儿因为许久没跟巧宝见面,心里受不了了,暗忖:双姐儿可以跑去大同府玩那么久,难道我还比不上小姑娘自由?
于是,他谋划着,如何装病请假?
他在神机营混了几个月,新鲜感已经过去了。请假,偷偷去大同府,变成他目前的头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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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苏灿灿正在灯下看书,等待欧阳凯回来。
自从欧阳凯当上锦衣卫指挥使之后,变化很大,经常神出鬼没,有时候半夜才回家。
而且,他的秘密也越来越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坦白。
苏灿灿不吵不闹,但心事重重。
这时,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是欧阳凯回来了。
苏灿灿惊喜地抬起头,凝视他,笑问:“累不累?想吃夜宵吗?”
欧阳凯回答:“吃过了。”
他把信递给苏灿灿。
苏灿灿看完之后,模样不再淡定,变得惊慌失措,如临大敌,问:“夫君,怎么办?”
“我亲自去一趟大同府,把双姐儿带回来,行不行?”
欧阳凯语气不屑,道:“一个小小的雕刻工匠而已,用不着咱们亲自出马。”
“恰好城哥儿在鬼鬼祟祟地准备去大同府的车马,我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去把双姐儿带回来。”
锦衣卫是个邪门的官署,如同长了千里眼和顺风耳。所以,城哥儿的小动作没逃过欧阳凯的手掌心。
苏灿灿把信再仔细看一遍,心急如焚,暗忖:夫君不想让双姐儿与那个雕刻工匠有瓜葛,我也一样。说来也奇怪,当初我和夫君的亲事并非门当户对,但如今到了闺女这里,我们却更想让双姐儿嫁给门当户对的夫婿。而且,照这信中的意思,不像是那个小工匠故意纠缠双姐儿,反而更像是双姐儿主动的……
在京城的时候,我家双姐儿尚未情窦初开……为何突然……
苏灿灿思绪万千,眉头微蹙。
欧阳凯端起她喝过的冷茶,没有丝毫介意,直接喝,胸有成竹地说:“不必担心,唐兄夫妻俩做事有分寸,不会纵容私定终身之事。”
“咱家双姐儿也并非荒唐之人,可能只是有点苗头罢了。掐灭那个苗头,是很简单的事。”
然而,苏灿灿并没这么乐观。
她说:“我也相信宣宣和唐大人,所以才答应让双姐儿去大同府玩。”
“但是,如果双姐儿心里真起了那个苗头,恐怕不是说掐就能掐的。当初,我们……”
她叹气,欲言又止。
欧阳凯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当初,他和苏灿灿门不当户不对,却因为一见钟情,排除万难,结为夫妻。
双姐儿是他们的亲闺女,恐怕这孩子骨子里也埋下了类似的种子。
欧阳凯思量片刻,搁下茶盏,说:“双姐儿不一样,她是女子,又是我的女儿,我不可能放任她下嫁给一个小小工匠。”
在他眼里,双姐儿是小凤凰。那个小小工匠顶多算一只农家的鸭子,何德何能娶他欧阳凯的女儿?
鸭子想配凤凰?做梦去吧!
不得不说,自从当上位高权重的锦衣卫指挥使之后,欧阳凯在心态上也发生了变化,内心变得更骄傲,更邪气。
虽然表面上没有瞧不起小人物,没有趾高气扬、用鼻孔看人,但如果小人物胆敢肖想他的宝贝闺女,他不介意弄死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
在这一点上,苏灿灿与欧阳凯的态度不一样。
苏灿灿没有位高权重的脾气,她比较心软,担心双姐儿心里难过。
她想一想,问:“城哥儿当真打算去大同府吗?何时出发?”
欧阳凯挑眉,轻笑,说:“他呀,偷偷摸摸,把礼物都准备好了,正打算装病告假,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但还是太嫩。”
“我暗中插手,推一把,他应该后天就能走。”
苏灿灿想象城哥儿偷偷谋划的样子,啼笑皆非,说:“家里几个孩子,都不太老实。”
欧阳凯叮嘱:“这事儿,别对大嫂说。”
如果欧阳大少奶奶提前知晓,肯定不让城哥儿去大同府。
城哥儿大概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谋划先斩后奏。到时候,他的马儿跑到半路,马蹄健步如飞,谁也别想把他追回来。
苏灿灿答应:“我明白。”
说完,她深呼吸一下,依然担心双姐儿。偏偏相隔甚远,她恨不得亲自赶过去。
欧阳凯伸出手,牵住苏灿灿的手,捏一捏,柔声说:“你放心,不会出差错,我自有安排。”
苏灿灿嘴角上扬,挤出一个微笑,也捏一捏他的手。
他手大,有剑柄磨砺出来的茧子,蕴含强硬的力量。
她手柔软,如桃花的花瓣幻化而成。
一个是百炼成钢,一个是绕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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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哥儿装病告假,一切顺利,连欧阳大少奶奶也被他蒙在鼓里,以为他当真病了,于是多关心他,早中晚都要亲手摸一摸他的额头,又吩咐厨房给他开小灶,炖补汤。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暗中偷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可是,当他瞒着长辈,带着心腹随从,牵马离开欧阳府,来到城门口,准备出城时,却被锦衣卫拦下。
“欧阳大人请您去一趟,请随我来。”
城哥儿立马变得垂头丧气,心有不甘,暗忖:三叔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出城?还提前埋伏?
他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