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俏儿到达官府后,先找七宝,但七宝正忙着呢,在审问街溜子。
为了防止十几个街溜子串供,所以李居逸和师爷们采取分开审讯、各个击破的方法,忙得紧锣密鼓。
王俏儿有分寸,一听说七宝在干正事,就不敢打扰,转而去官府后院,找王玉娥聊聊。
“姑母,厨房在炖什么?好香啊!”
王玉娥笑道:“给乖宝炖的补汤,等会儿你也尝尝。”
王俏儿落座,关心地问:“乖宝胃口好不好?”
王玉娥轻轻摇头,说:“她不肯多吃些,我愁死了。”
王俏儿安慰王玉娥几句,说乖宝一看就是福相,气色又红润,不用担心。
紧接着,她压低嗓门,说刚才的怪事。
王玉娥也疑惑,立马吩咐帮工去前院打听打听。
过了一会儿,帮工走回来,无可奈何地说:“夫人,这事不让打听。”
“保密呢。”
王玉娥也无可奈何,说:“等会儿吃午饭时,我问问居逸和乖宝。”
她留王俏儿吃饭,王俏儿丝毫没见外,大大方方地留下。
乖宝在前院给李居逸帮忙,整理嫌犯的口供。
直到护卫提醒,说午饭时候到了,她才起身,伸个懒腰,然后和李居逸一起回后院。
七宝和师爷们跟在他们后面,也来吃饭。
趁着乖宝去洗手洗脸时,王玉娥凑过去说悄悄话:“有人说洋洋被抓到官府来了,是不是真的?”
乖宝神情为难,犹豫片刻,点点头。
王玉娥心里顿时一咯噔,瞪大眼睛,追问:“他犯啥事了?”
乖宝拉住王玉娥的手,轻声说:“奶奶,放心。”
“表哥这次干荒唐事,跟着催债的打手去欠债人家里威胁,还抓人家的孩子。”
“我和居逸不打算偏袒他,但他毕竟是初犯,而且不是主犯,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所以顶多罚他多服几个月徭役,不至于坐牢。”
王玉娥心里纠结,想不通,眉头紧皱,说:“他为啥干这种事?啥时候学坏的?”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爷爷和他爹都是老实人,家里几辈人都没犯过罪,哎!”
她气得跺脚,恨铁不成钢。
乖宝安慰奶奶,说:“幸好发现得早,掐灭这个坏苗头。”
“人吃亏之后,才能长教训。以后,他就不敢干坏事了。”
王玉娥苦笑,点点头。
这毕竟是丢脸的事,她不好意思声张。
悄悄告诉王俏儿之后,几个人在饭桌上都没提这事,但胃口显然变差,食之无味,心事重重。
饭后,王俏儿和王玉娥说悄悄话。
“姑母,要不要跟嫂子和哥哥通个气?”
王玉娥想一想,犹豫不决,把手绢揉得皱巴巴,说:“怕这事越闹越大。”
“咱们脸上都不光彩。”
“以前,我总说,我娘家人都是老实人……”
王俏儿深有同感,说:“如果让赵理他哥哥嫂子知道了,肯定也要笑话我。”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王玉娥点头赞同,轻拍王俏儿的手背,同病相怜。
片刻后,王玉娥说:“俏儿,你悄悄告诉春喜和王猛,让他们别闹腾。”
“乖宝说了,念在洋洋是初犯,抓得早,不会坐牢的。”
王俏儿答应,轻轻叹气,起身告辞,离开官府,然后赶往韦春喜的铺子。
韦春喜正在数铜板,认认真真。
王猛刚睡醒,端着个大碗,坐在韦春喜旁边扒饭,嘴里塞满了饭菜,鼓鼓的,还一脸憨笑,暗忖:孩子娘比我能干多了!又赚这么多!如果今年能顺利给洋洋办喜事,就好了!说不定明年就能抱孙子!
这时,王俏儿迈过门槛,走进来,表情怪怪的。
王猛连忙招呼王俏儿坐凳子,笑道:“俏儿,你是不是半路上掉钱了?”
王俏儿哭笑不得,说:“没有。”
至于正事,她难以启齿,张开嘴,欲言又止。
韦春喜察言观色,瞬间想歪了,似笑非笑,暗暗得意,飞快地把桌子上的铜板都收进匣子里,铜钱哗啦啦一阵响,暗忖:如果俏儿问我生意上的事,我只能哭穷,绝对不能吹牛。否则,恐怕她打歪主意。
王猛大大咧咧,笑道:“俏儿,有话就直说。”
“我们是你亲哥亲嫂子,肯定第一个帮你。”
他以为王俏儿遇到啥麻烦了。
王俏儿又摇头,叹气,双手把手绢扭成麻花,小声说:“哥哥,嫂子,我刚从官府过来。”
韦春喜一愣,忽然涌起不好的预感,盯着王俏儿,问:“官府出啥事了?”
王猛也愣住,扒饭的筷子暂停,眼睛鼓得像牛眼睛。
王俏儿眼皮子半垂,有气无力地说:“姑母让我来传话,说洋洋今天跟着别人去催债,抓欠债人的孩子……”
“后来,他们被抓官府去了。”
韦春喜一听这话,立马不淡定了,嗖的一下,站起来,就打算往外跑,打算去官府求王玉娥、乖宝和李居逸,去救王洋。
王俏儿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劝道:“嫂子,别慌,姑母让你们别闹腾,别把这事闹大,尽量瞒着。”
韦春喜用力甩开王俏儿的手,哭着说:“我怎么可能不慌?换作你儿子被抓,你还能这样假惺惺吗?”
王俏儿尴尬,暗忖:吃力不讨好,好心被当驴肝肺。
王猛把碗筷重重地搁桌上,吼道:“孩子娘,这事怪咱们,养出那种混账!”
“一定要把他好好打一顿!”
不等王俏儿离开,韦春喜和王猛就因为意见不合,吵起来。两人都是大嗓门,火气又旺盛。
王俏儿夹在中间,快要愁死了。于是,只能柿子挑软的捏,她先劝王猛,说:“哥,家丑不外扬,少说几句。”
王猛心里憋屈,选择闭嘴。
但韦春喜偏偏不依不饶,继续埋怨:“洋洋像你,他变坏,就是你惯出来的。”
“还愣着干啥,快去求姑母放人啊!”
“如果洋洋在官府留下案底,以后还怎么考秀才?”
此话一出,再次点燃王猛心里的火药桶。
他直接坐下,显然不愿意去,还怒瞪韦春喜,警告道:“别去给姑母添麻烦!”
“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干坏事,害自己就算了,莫要害别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由于他们嗓门大,导致左右邻居正竖起耳朵,正在偷听这热闹,看他们家的笑话。
王俏儿左右为难,想离开,但又怕哥哥嫂子等会儿打起来。
作为劝架的小姑子,她心里苦不堪言。
然而,韦春喜和王猛还在互相埋怨。
韦春喜在慌乱之中,不忘了把钱匣子拿去卧房里藏起来,然后果断出门,去官府找王玉娥。
王猛坐在凳子上,垂头丧气,拍打自己的腿,说:“我哪有脸去见姑母?”
“这个家之所以好起来,全靠姑母帮衬。没想到,洋洋这么不争气!”
说着说着,他抬手抹眼泪,吸一下鼻子,哭得伤心。
王俏儿留下来,好声好气地劝他。
兄妹俩之间没有火药味。
王俏儿看王猛,越看越觉得这个老实人可怜。
她劝道:“哥,你别和嫂子吵架,她也不想看洋洋干错事。”
“你俩都一样,都望子成龙,都是好心好意。”
“以后,把洋洋管严些,就行了。”
王猛哽咽,说:“怕就怕,管不了。”
“他平时在我面前不说话的,我也没想到,他心里在打歪主意。”
王俏儿眼神忧虑,暗忖:一家人,连话都不说,哪里还像一家人?恐怕早就离心了。难怪妞妞自从去了京城,就再也不想回老家来。
王老太去世之后,妞妞派人送信回来。
在写给王俏儿的信中,妞妞说:太奶奶对她的好,她都铭记于心,但对不起太奶奶,不能亲自回来给太奶奶磕头。
所以,她随信一起,附送一些银子,托附给小姑姑。
让王俏儿帮她买纸钱、香烛和贡品,去王老太坟前尽孝心。
她明明爹娘健在,却偏偏把这事托附给小姑王俏儿,原因就是怕亲娘韦春喜小气,拿了她的银子,却不给她办事,或者只干一半事。
相比爹娘,她跟王俏儿这个姑姑更亲近。
此时此刻,王俏儿给王猛倒一杯茶,劝道:“哥,你老和嫂子吵架,孩子们在旁边听见,难免跟着不高兴。”
“有时候,你忍一忍,或者去我家,说给我听。”
“洋洋和妞妞小时候多活泼啊,长大后才变成这样。”
王猛抹掉眼泪,斩钉截铁地说:“妞妞是好孩子,跟洋洋不一样。”
他捏紧拳头,下定决心,要把王洋狠狠揍一顿。
以前不打,是不想打孩子。但如今,他觉得不打不行。对他而言,只剩下这一种手段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