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星斗的光芒究竟要倾泻向哪一处角落?
这宇宙间的谜题,除了那位执掌星辰的元天成,再无人能参透分毫。
星光在他指尖流转时,便如画师手中的墨笔,落点随心所欲,从无定数。
泰斗级能力者的世界里,从没有“一种类型仅能有一人”的桎梏。
真正的门槛,在于那条通往大道终点的路径——每一条大道的顶点,都只能容下唯一的身影。
因此,世间每一位泰斗,都是独一无二的孤峰,他们的力量轨迹、道途印记,皆是旁人穷尽一生也无法复刻的绝响。
便如元天成的星辰之道,纵使真有另一位泰斗同样踏足星空领域,也绝无可能阻拦他此刻的离去。
毕竟,星河流转的韵律、光芒起落的法则,早已刻进他的骨血,成为他自身的一部分。
更何况,这世间本就只有他一位星辰泰斗,这样的假设,从一开始便不成立。
白磬站在原地,望着星光消散的方向,指尖的印记仍在发烫。
他活了足够久,见过能力者之间最惨烈的厮杀,也亲历过势力更迭的血雨腥风,可直面泰斗的威压,这还是头一遭。
没能拦住元天成送人离开,他心中竟生不出多少挫败——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真正困住一位泰斗的分身?
然而,那份刚要松弛的神经,却在下一瞬骤然绷紧。
元天成的星尘分身并未如他预想般彻底消散,反而在半空中微微凝实。
那道由星光勾勒的视线,竟精准地越过层层屏障,落在了白磬心底最隐秘、最不愿被触碰的地方——那处被重重禁制掩盖的空间入口,连教会内部都少有人知晓的禁忌之地。
白磬的瞳孔骤然收缩,掌心瞬间沁出冷汗。
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目光扫过那片区域时,空气中的能量流都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就在他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的瞬间,元天成的分身轻轻吐出两个字:“走了。” 话音未落,那具由星尘凝聚的躯体便化作无数光点,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它们并未彻底湮灭,而是在空中折转,涌入一道突然裂开的空间缝隙。
那缝隙的另一端,隐约可见模糊的轮廓——正是张玉汝先前窥见的怪兽工厂旁,那片被特殊能量笼罩的异度空间。
星光没入缝隙的刹那,空间裂痕便如伤口般迅速愈合,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星屑气息。 白磬僵在原地,后背的冷汗已浸透了衣袍。
他望着那片恢复平静的虚空,喉结滚动了许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到了?”
风穿过封闭的空间,卷起地上的尘埃,却吹不散他心头陡然升起的寒意。
元天成这最后一眼,绝非无意之举。
那处特殊空间里的秘密,终究还是被这位星辰之主窥到了一角。
白磬藏在暗处的谋划,元天成最后一眼窥见的隐秘,这些都像被浓雾裹住的礁石,与此刻的张玉汝毫无关联。
他只觉得周身被温暖的星光包裹,耳边掠过风的呼啸,眼前的雪域冰川、凛冽寒风都在急速倒退,化作模糊的色块。
不过瞬息之间,脚下的冻土便换成了松软的青草,鼻尖萦绕的冰碴气息也被潮湿的草木清香取代。
星光散去时,张玉汝正躺在一片幽静的山谷里。 身下是厚厚的苔藓,像被晒过的棉被般松软,混着野菊与蕨类植物的淡香,丝丝缕缕钻进鼻腔。
他微微侧头,便能看见一汪溪流自上游蜿蜒而来,水流清浅得能数清水底圆润的鹅卵石。
夜空的星辰悉数倒映在溪面,被潺潺流动的水声揉碎成一片晃动的银鳞,又随着水波聚散,仿佛伸手就能捞起一把碎钻。
山谷里静得出奇,只有水流撞击石头的叮咚声,偶尔夹杂着几声虫鸣,像被谁用指尖轻轻拨响的琴弦。风穿过竹林时带起沙沙轻响,落下的竹叶飘在溪面上,载着一点星光缓缓漂向远方。
空气里浮动着湿润的水汽,带着泥土与植物的清新,拂过脸颊时比最柔软的丝绸还要温柔。
这样的清雅之地,远离了雪域的肃杀与纷争,连月光都仿佛格外眷恋这里,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张玉汝身上,暖得让人几乎要昏昏欲睡。
显然,这里是元天成特意为他选的——一处最适合休养生息、平复伤势的世外桃源。
然而这份清幽宁静,却被另一个人的存在彻底搅碎——正是与张玉汝一同被星光送来的雨萱。
她像是揣着一肚子的问题,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张玉汝,问题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出来。
“张玉汝,你杀天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像踩碎冰块那样脆?”
不等张玉汝开口,她又凑近了些,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衣袖:“天人死了之后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吗?会不会化作光点消失?”
话音刚落,新的疑问已脱口而出:“混乱之地好玩吗?听说那里的黑市能买到龙鳞,你当时偷渡的时候花了多少钱?是不是得用异能结晶当路费?”
张玉汝只觉得耳膜被吵得生疼,无数个问句像蜂群般钻进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只觉得天灵盖都要被这连珠炮似的追问掀开来。
他记得不久前见到的雨萱,要么是受气包一样的形象,要么是心狠手辣的女魔头,怎么转瞬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难道是元天成传送时出了岔子,中途换了个人?
无数疑问在心头翻涌,张玉汝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疲惫:“你能缓一缓吗?我感觉脑袋里像有无数只蝉在叫。”
“不会吧?”雨萱脸上立刻露出困惑的神情,眉头微微蹙起,“元院长的星光传送从来都是精准无误的,怎么会让人头晕耳鸣?这可是低级错误啊。”
张玉汝看着她一脸认真分析的模样,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有没有一种可能……让我脑袋嗡嗡叫的,不是传送的问题,而是你?”
空气骤然凝固。
雨萱脸上的困惑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的怔忪,随即耳根悄悄泛起了红。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唇,别过脸去,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露出了几分后知后觉的尴尬。
溪水流淌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衬得这突如其来的沉默,竟有了几分微妙的窘迫。
不过正所谓,只要自己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雨萱沉默的时间不过几息,便像是突然按下了某个开关,极其生硬地转了话题。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点刻意的郑重:“我叫夏雨萱,今年二十七岁,北斗院硕士研究生。”
“这开口方式……怎么听着像相亲介绍?”张玉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
方才那点尴尬还没散尽,新的别扭又涌了上来。
他瞥了眼夏雨萱仍泛着红的耳根,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张玉汝。”顿了顿,又补充道,“今年具体多少岁,我也忘了。” 这话半真半假。
他其实清楚记得自己的生辰,只是那些被逃亡填满的岁月,让年龄成了个模糊的数字,说与不说,似乎都没什么意义。
至于学历,就更没法细提了——高中课堂的板凳还没坐热,就被卷入复兴会的地盘,在血与火里摸爬滚打数年,回来后短暂回校,课本上的字都觉得陌生。
说是高中毕业,都得心虚地加上“勉强”二字,论起实际,说是肄业反倒更贴切。
夏雨萱大约也察觉到他话语里的含糊,却很识趣地没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像是接纳了这个略显古怪的回答。
这样一番牛头不对马嘴的自我介绍,倒像是用新的尴尬冲淡了旧的尴尬。
溪风吹过竹林,沙沙声里,两人都像是松了口气,顺势顺着这微妙的氛围,开始交流起彼此知晓的情报。
“元泰斗让我们到这里,总不会只是让我们休息吧?”张玉汝率先提起正事。
“元院长一向不喜欢直接说人话,不过这次的事情我刚好还知道一些。”夏雨萱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