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可怕的奔赴上心头,像暴风雪一夜银装素裹了一个温暖的古城,曾经触手可及的温暖而不炙热的骄阳,时光荏苒,冷气流入侵,阳光被光阴的被褥盖住,再也晃不着眼,寒风凌冽如刀,耳朵被割得生痛,抽人耳光啪啪作响,婆娑入心,肝胆俱裂。
接下来的两天,大家沉默且落寞,不仅是箫飒他们要坚强面对生活,剩下的人也得各自安好,他们的船长死了,他们的船员死了,他们的丈夫死了,他们的妻子死了……
理由千千万,像风聚拢又驱散,谁不是处在低气压的环境中跟随坚强的踪影蹒跚学步,只不过这个黑影不顾人们的死活,时不时跑到拐角处和人捉迷藏。
最初的第一天是难以忍受的,始终因接受不了亲近之人的突然离世而心焦如焚,每个骨肉分离的人都希望自己才是那个代替死者死去的人。
活着的人要承受的重量远比死人重,死人只顾带着灵魂自由自在游荡,无须扛着责任,也没有负担需要他们挑,地狱的人死了多好,连灵魂也没有。
万事开头难,味忍后来几天想开了,想起山竹的辞世,山竹的英年早逝,他的欢乐纵然仍然寡不敌众,但他已然豁达开朗许多。
把悲观的心态当作插在心上的棘刺,用手拔掉就好了,自愈能力强的话,连血也不会涌出来,他就是这么做的。
他要好好生活下去,带着山竹的理想一起修炼人生的篇章,山竹天生是个没有使用坟术能力的人,活在这个世上相当艰难困苦。
不定这时候命丧黄泉,比将来他闯入江湖而苦恼没有一技之长咬舌自尽的下场好多了……
味忍只能依靠莽莽撞撞的想象,减轻痛苦症发作的迹象,不然他说服不了自己放下山竹的离去给他造成的重大影响。
味忍就爱从这个刁钻的角度去分析问题,万一死了比活着好,为什么不选择前者呢,这不是他赞同的方式,可眼下没有第二个选项。
船上的伙食不好,海盗们说归根结底得归咎于凌沉的错误,凌沉的心里话只有四个字——何出此言,他们异口同声说,凌沉平时不让他们囤积粮食,怕他们带着粮食逃走,因此船长没有备好粮食。
现在船上的米饭水源等必需品供不应求,也许只能提供接下来三天的航行了,若是没找到大量的食物,一整船人得活活饿死,没水的话,不出三天全得渴死。
怪我怪我,凌沉无话可说。他不甘示弱,坟轩发生火灾事发突然,谁知道这必然发生呢,他不让海盗船私藏粮食也是为了坟轩的安全着想,迫不得已的啊!
想当初,他任命海盗们当坟轩的守卫,不是让他们当酒囊饭袋和饭桶,要求他们保家卫国,他们哪条做到了?
没及时排除坟轩的火情,没当即把这件事办妥,没为保住坟轩的完整性而赴汤蹈火,本质上是他们的失职,办事不力,索性派他们个不是才对。
胡说,你说安排篝火晚会,请我们来玩一天,谁想到是烧火串肉串,我们忙得要死,只能烤没时间吃,烤得我们焦头烂额,好不容易玩玩,谁知道他妈的孔明灯落到水里还引发大火了……海盗们你一言我一句,出言不逊,不亦乐乎。
船员们龇牙咧嘴,抡起胳膊要和凌沉干架了,他们忘记当日凌沉是怎么制服他们的,今日依然能不费吹灰之力折服他们。
稍纵即逝的自由是多难能可贵啊,七个人一排躺在地上,手和脚被绳子绑住,一个接一个扭着脖子像军队报数,一二三四……。
然后七个人的嘴脸被无形的巴掌扇得变形,头受力右转,接着是扇右边脸,头像左转,整整齐齐的很好看。
船长坐在空酒桶上,这用来当椅子再合适不过,他和箫飒推杯换盏喝米酒,箫飒一边笑眯着眼,饶有兴趣听仆人和主人开架,一边听迷信的味忍捧着本佛经窃窃私语,像是头七招魂之类的。
箫飒从这小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似有似无若隐若现,像是从味忍身上分离出了另外一个自己。
但是事实告诉他,这世上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他和味忍的不同不是缺憾,是多姿多彩的生命不期而遇所迸发的相同之处。
总体来说他和味忍是不相同的,很多方面是截然相反的,对生活的真谛有所不同,对生与死的感悟不尽相同,只是生活在不同的境况下,表达生命的方法却大相径庭。
就在这么其乐融融和谐但不和睦的相处模式下,船已在发际线上行驶了六天,还没到达终点,靠着抠门海盗们的救济,大家扛过来了,再多一天粮食就该见底了。
过去几天食用的食品纯净水,是当日由洞门撤退时,船长吩咐海盗兄弟们从坟轩的仓库抢救的。
船长有先见之明,说囤着粮食以备不时之需,那时凌沉一干人等无暇顾及是否有人闯进仓库偷偷摸摸,因此没有人注意到海盗们趁火打劫趁乱犯案。
大家七手八脚的搬,人手不够,只抢了几袋稻米和一点点肉食生疏而已,当下还有人想通风报信,被船长拦住了。
事到如今这些叽里呱啦像青蛙,鼓着腮帮子臭不要脸的小喇叭不提海盗趁火打劫的事了,反倒怪他们当时不抢多点现在掀不开锅要后悔了吧,做人难啊!
第二天最后一顿饭,大家吃得相当悲壮,好像吃了这顿筵席,各位亲们就要各走各的路了,亦或是征战沙场的将士们的临行晚餐,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味忍日常扒饭前仆后继,从来就不怕米饭在喉咙里发生踩踏事故,为今时过境迁,他含情脉脉地盯着上过称匀分到手的一碗白米饭。
吃得很有规律,一分钟夹两个饭送嘴里细嚼慢咽,别小看他,从前他是一只三下五除二就把叶子粉碎饱腹的蚂蝗,就连肯桑叶求变态的蚕虫宝宝也比此刻的他强啊!
箫飒和凌沉不急不慢,吃完饭,一个跳到发际线左边,一个跳到发际线右边,碰碰运气看是否能找到可食用的食物。
找不到将来注定忍饥挨饿,他们发家致富这么久以来,坟轩的冰库塞满了形形色色名目繁多的美味,他们还没来得及烹饪一顿满汉全席呢,就被大火烧得一无所有了。
这两个人啊,通常是无比自负的人类,尤其是箫飒,凌沉的高傲建立在武功高强的基础上,而他的自傲起于三脚猫的功夫,也就是不依靠坟术,却能在沉船上跳上跳下,来去如风行动自如。
见不到天空飘着一朵乌云,灰色素经久不衰,坟墓堆的天气只有阴天。
忙碌到傍晚,二人在船头碰面,就连空手而归二人也要串通一气死的。
结果就是如此,空手而归,再晴朗的心情也会被灰暗的颜料染得阴雨绵绵。
哦,不要忘了小船虽是小船,船上精良备有小木筏,这个大集体像年老色衰的老人,没有足够的能力抚养啃老族,子女们不想饿死的理当出外面自食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