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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浮动地狱 > 第879章 怀念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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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孟婆低低地应了一声,她和他们没过多的交集,之所以难以释怀似的表态,是因为假惺惺的同情,具有丰沛的感情的语言,更能贴近箫飒的身体走入他的心里。

“这样啊!”箫飒眼里闪着刺目的泪光,不该是他这双凄楚的老眼所能展示出来的明亮,言不由衷地说出这三个字,其实他的心理活动,没口头上展示的这么轻描淡写。

顿了几秒来组织这对箫飒的定力来说是巨大打击的语言,不打算隐瞒当事人身体情况的孟婆失落地说:“我们一年多前离开那里时,无厌的身体状况就不怎么好了!”

身边的人一一离她而去,她找不着存活的重心,失控和失重前后夹击,人想多了就会抑郁会得病,她是个老人身体吃不消,没准这会儿已经命丧黄泉,孟婆所言句句属实。

“谢谢你告诉我实话!”箫飒情难自禁,眼泪奔涌出眼眶,无厌死了总比孤零零的活着好,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孟婆说到她可能去世时,箫飒能清晰感知到自身的解脱比悲痛的感觉多多了,他祝贺无厌走到了终点,就这样无缘无故的倒下,就不用再假装倔强地走下去。

身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住在再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和住在荒无人烟的隔壁没什么不同。

“漱石怎么死的,我是说他在哪年死去的?”箫飒想尽可能了解的详细点,他感觉一切不幸皆是因他而起。

“亡海没有编年,因此我不可能告诉你准确的的年份,大约是我们乘船离开根据地的第五年,英年早逝。”孟婆能想起的就是这些。

五雷轰顶,箫飒掩面而泣,温暖的泪水湿了手心。

死因不详!凌沉补充道,有可能是自杀,他是个残疾人,活着就是这个世界的负担,也是贪得无厌和神灵氏的负担。

一个人但凡知道只会给亲近的人带来痛苦,一定会产生一走了之的想法,这样就不会破坏这个世界琴瑟和鸣的和谐了。

有可能是无厌杀死他,在漱石长年累月无理取闹的要求和胁迫下,她终于动了下手的念头。

这不能怪无厌,走到这步是漱石要求的,她这么爱漱石,不会对他的想法见死不救吗,当然在这里来说,漱石的生就是死,死就是生。

可能是神灵氏的杀害,她不想见到天造地设的漱石和贪得无厌,明明住在一起却像两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漱石是个拖油瓶,而贪得无厌没有足够的勇气来断取舍。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她能帮二人解决这个火烧眉毛的急事,她不怕顶着和无厌绝交成仇敌的风险,毅然决然地将漱石杀害。

三个头头是道的原因,箫飒没有原因不从中选取一个最可能的缘由,非选不可的话,他想选第二个,综合多方面来考量,第二个是最有可能的。

无厌追随漱石不离不弃,上回漱石自行断臂的灾祸已然发生,她不可能再听之任之,会给漱石一个独处自杀的时机,这点使这个潦草的裁度不成立。

神灵氏杀死漱石更不可能了,他们三个一起成长,她最看中和漱石和无厌的友情,不可能为了无厌去杀漱石,这样做她得到的下场和报应是很惨的,一则失去了一个男性朋友,二则和唯一的女性朋友决裂了。

出于种种必须摆在眼前的考虑,神灵氏定然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她可以和贪得无厌一起照顾漱石,一个人照顾很累人,两个人照顾看护残疾人就绰绰有余了。

总结下来就第二点合理,箫飒还记得坐船离开大本营之前,给他们送告别信时见到的匪夷所思的画面,失去双手的漱石仍旧像只没被驯服的野马,狂妄不羁。

没了双手,他还有嘴巴还有双脚,只要稍加训练,画稿纸没什么难度的,譬如纸是包不住火的。

当年别提箫飒的惊讶膨胀到了什么程度,快要把他的肺气炸了,漱石难能可贵的身残志坚的精神多令人感叹,在旁人看来他的坚持用错了地方。

他不死心放任脑子里的想法不管不顾,就让身边的爱人朋友眼睁睁地看着他自取灭亡,他像是一刻也停不下来的机器,一停下来就生锈。

没有人明白之前他怎么隐藏心里的欲望,就在他自断手臂不久的十几二十天里,他像一个真真正正把理想放下的人,回到了起点拉开人生新的序幕……

一眨眼,他就趴在地上嘴里叼着铅笔画图了,可见那些天里,他受尽了煎熬,生不如死,他强迫自己尝试过放下,但是结果说明,无论怎样他也放弃不了他想当当今时代、包括未来时代都声名在外的设计师。

想着与其虚度光阴不如纵情燃烧,因此他才会在那天厚积薄发,痴狂地用口用脚画着不美观的线条。

漱石的行为无疑在宣告,过去那个把画图当爱好的漱石已经魂飞魄散,当今这个追求功名利禄把画稿当职业来对待的漱石,正式占据了这副瘦骨嶙峋的躯壳。

这个变化没有什么好可惜的,这是个人的天赋,也是个人的仕途,这是个人的人生,也是个人的心愿,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事必躬亲到了极致。

爱好或者职业只是人们区别它是否能给人带来乐趣或是好处的界限,对他来说爱好和职业是一体的,因为他从一开始到生命终止前只做了一件事,画稿画稿画稿……

他没三心二意分心做其他的事,在擅长的领域大展身手大展拳脚,这就是专注,专注于爱好,就成了职业,他不认为把爱好升华为职业是耻辱的。

他说这没有错可是大家都受不了,就连深爱着他的棋子贪得无厌,也无法支持他放手一搏。

他们把他过去画的稿纸烧了,漱石竟然还不死心,这不是死心眼是什么,无厌深信不疑,但她除了哭泣能做的微乎其微。

几年下来稿纸积累,漱石身心俱疲,分身乏术,这么久以来,他不可能不知道贪得无厌每时每刻担忧着他的身体健康,每天晚上将眼睛埋在枕头里哭泣,一晚上哭湿一个枕头。

无厌的抽泣也让他不舒服,但只要他沉浸在创作中,被画稿的乐趣护体便什么忧患苦难都打扰不了他了。

有一个阶段,他直接将无厌和神灵氏的关切当作创作的动力,那是他这辈子的创作高峰。

长年累月高强度的工作,他心力交瘁,心跳很快,代谢却很缓慢,一天一夜待在书桌前画画也没问题。

没有三急的症状,心脏异常的跳动很快,像个有气无力的、软趴趴没有劲的东西在跳,他很不适应,头晕脑胀快要死了似的。

漱石瑟瑟发抖,浑身冒冷汗,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很冷很冷,脑子很凌乱,他没办法接着画下去。

偏偏这时他又想到成天担心他身体情况的贪得无厌,自从结婚以来,快二十年了没一次真真切切照顾过她、关心过她,没有尽到过为人丈夫应尽的责任和担当。

精神上和肉体上的双重压迫使他痛下决心,他丢下铅笔鞋子也没穿,不胫而走,撞开门走到笔挺地坐在床边惊魂未定的无厌身边,要求她杀了自己。

这个时辰漱石一向好好待在屋内画着稿纸,今日的表现怎么这么违反常规呢?

贪得无厌不解地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漱石一扭身体就躲过了她的手,说他没生病没发烧。

漱石哭诉着说他活着太痛苦了,说他再也活不下去,多待在这世上一分一秒,只会令他的苦恼急剧上升。

心脏跳得很快很快,快要钻出来了,他不能用手按压,这就是没有手的报应,是他自作自受,他想死,死了这一切的烦恼就全都解脱了。

他哭花了脸,也不让潸然泪下的贪得无厌帮他擦一擦,无厌说她怎么会亲手杀了自己的丈夫,她不是没有情感的畜牲,她不是要靠吃配偶获取营养生养后代的螳螂……

她没这么狠心,也狠不下心杀漱石,只要她不杀,漱石没有双手就不能自杀,他就可以陪她到天荒地老,他一生一世陪着她。

漱石说,我希望我的痛苦是你帮我解脱的,那样我会感激不尽,如果你办不到,我自己照样有办法,没有谁规定只有双手才能死去,我可以一头撞倒墙上,不死也会晕过去,大不了多试几次,我有死的勇气正因为我再也活不下去,我也可以把舌头夹在上下牙里,这些你的袖子伸得再长你也管不了,有本事你绑我一辈子,最好要在我嘴里塞块布防止我咬舌自尽,为什么你不能让我去死?

当年我劝你不对一件事那么痴迷和上心,当有一天你无法接着做这件事时,你会被无与伦比的愁苦吞没,你会在这个绝境中溺亡……我很苦恼,我曾经说过的话成了现实,我就像一只倒霉的乌鸦站在你面前。怪我用情至深,就像你没办法从设计中脱身,我也无法解开将你我捆绑在一起的纽带,我不能没有你。

我对你说的话太失望了,如果你是我我是你,你会心甘情愿让我死去吗?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你想让我杀了你,我做不到无可厚非,为何你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想,我会不介意就这么将你驱逐出人世吗?你当我是谁,当我是你让我杀你我就会杀你的罪人吗?无厌的眼泪比涨潮时的海浪还汹涌。

漱石泣不成声,他苦苦相逼,他的确说了些大言不惭的话,但他的本心不是这样的,他也爱贪得无厌,只是他现在爱不起了,他不想活着……说不是在这世上作茧自缚。

箫飒想不到漱石具体的死亡过程是怎样的,结局已然发生,过程历历在目又怎样,他又不能穿梭回过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他处在懊悔的泥泽中,就像一棵被人插在稻田里的秧苗,只能被根植,无法自拔,只好不停汲取阳光雨露和肥沃土壤中的养料。

自然盼望着它快点拔节、开花、成熟……抵达生命的终点,干枯死亡,所有的情绪和心情都要经过雷同的漫长过程,花开花落,结果凋零。

“倘若不是神灵氏竭尽全力相助,助贪得无厌度过难关,或许当年她就会追随漱石而去,自古以来就是女性更痴情,男性倒是爱好风情万种沾花惹草的。”孟婆做了个收尾报告。

孟婆说的话真可笑,凌沉恨恨地磨了磨牙,要怪就怪人间人类的老祖宗,好久好久以前为了多多生养后代四处播种,现在又没实行一夫一妻制。

再说现在说着正事呢,老家伙又在贫嘴转移话题,若她是说漱石爱招花惹草,这也不对啊。

“多亏有神灵氏陪伴,无厌得以找到靠山,前些年靠山一倒,生的希望也倒了,心病还须心药医,找不到心药,人无异于残花败柳,无厌的死是注定的,谁都不是钢铁之躯铁石心肠,你不要内疚。”凌沉开导开导箫飒后和孟婆一起走了。

一颗石头一颗石头的后悔,积攒成了一座高大的山峰,压在箫飒的心上,挤出苍白病态的血液。

假设说,他当年没跟着凌沉上舰船,也许还能为他们的人生续笔,他可以改造漱石的心态,他可以帮助神灵氏照看无厌。

要是他当年不诚心下船留在那块陆地上苟且偷生,他还能回到大本营见到神灵氏和无厌,多少能给她们点安慰、寄托和依靠,就不必如此的漫无目的和心乱如麻。

事到如今,他这位一无所成的老人想再多也是于事无补的,再也吃不到用配方熬煮的竹笋了。

想起一个人率先想起的是她的手艺,这就是声泪俱下的箫飒想起的无厌,一想起她就是满口腔的竹笋味,不知她去世之前有没有种上竹子。

不想又觉得过意不去,想了就更过意不去,他愧对他们,对不起他们,无地自容。

那几年漱石用脚控笔画的稿纸被孟婆取走了,也许漱石真的能成为着名的设计师,他是上天的宠儿,上天是偏爱他的,一个用脚画图的设计师,总是要比四肢健全的设计师更让人难以忘怀。

箫飒说他感谢孟婆毫无保留对他实话实说,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如果孟婆想用他们来主导箫飒的去向,大可以说借口,说他们平平安安地活着。

九个月内,舰船不能依时抵达大本营,更不要说深入腹地见他们要多久,箫飒若想见他们,必须得去人间一趟下了黄泉路再回来。

这件事快点完成的话,他就有可能再见到他们,否则这辈子剩下的几个月里他别再痴心妄想……

孟婆这么说,箫飒绝对会服从她的说法去人间的,可是她没这样做,说明她还不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

只是孟婆实事求是有什么好处?或许箫飒不该这么想,他不该把孟婆想的那么坏,孟婆未必是个十足的坏老太婆,她表面冷酷,未必心底里住着的不是一个好人呢?万事没有绝地。

短短的三十年中,大家走的走散的散,箫飒已没有什么可留念的了,孟婆等人就不怕他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吗?

他心意已决了怎办?大家都走了,他也不想走回回头路,大家死了,他的希望也灭了,何必再来地狱走上一遭,自讨苦吃?

孟婆行的是相反的行事风格,她以为讲真话箫飒就会感激她,感激她他就会听从她,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通常来说箫飒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不会因别人的阻扰而改变前进的方向,况且他现在是个固执得近乎古板的糟老头,要想打动他的决心,就跟企图将圆周率倒背如流一般是个天方夜谭。

想这些没有意义了,人都走光了,他干嘛还回味无穷?箫飒感觉很冷,还是回房间歇息吧!

困意说来就来,类似老人常常会大小便失禁,突如其来的困也是止不住的,他忘记拄拐杖,头重脚轻一瘸一走出了房门,臃肿的身体晃过来晃过去。

“你肯定箫飒不会睡到一半就醒过来吗?首领?”说话的是摇头晃脑的味忍,大智若愚,他得担保这次行动不会出现意外。

“嘘!”孟婆让他说话小声点并承诺道:“我保证,如何?”

“好!”味忍抓了抓脸皮把醉意赶走,大脑很热像烧开的水。

箫飒刚睡下,孟婆、味忍和凌沉三个人就鬼鬼祟祟地打开他房间的门,走到箫飒的身边将他包围。

味忍清醒的就好像没喝过酒一样,虽然脸颊上潮红并没有消退。

床上抱着棉被入睡的箫飒死气沉沉的,像一头打瞌睡的猪,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咽气声,被苍蝇打搅了,便随便甩甩耳朵。

老弱病残的箫飒对凌沉来说正如夏日艳阳灼烧在视网膜上,眼球上的热度陡然增加,让人不堪其苦,他快要认出他来了,尤其当他板着脸沉睡时。

目前不能确定这个做法是否合适,可是不抓紧时间这么做的话,他余下的寿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