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择食!竞逐成仙!”
这声口号,在转眼间,传遍了大江南北。
长安城西南,青玄宗深处。
袅袅青烟从紫铜炉中升起,带着凝神静气的檀香。
静室悬于万丈云海之上,透过巨大的琉璃窗,可见下方层峦叠嶂,仙鹤盘旋,一派仙家气象。
披着白发的老者平盘膝坐于蒲团之上,闭目养神。
此人正是青玄宗大长老,也是顾青的师父——柳青平。
他身形清瘦,面容古拙,唯有那异常隆起的背部,破坏了该有的仙风道骨。
他的背部如同怪异的珊瑚岩层般不规则地突起,部分已经撑出了青杉,覆盖着灰白粗糙的岩石纹理,仿佛有某种沉重的东西寄生在他脊椎之上,将他整个人撑得如同一只病态的刺猬。
突然,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浑浊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精芒。
“哼。”
一声低沉沙哑的冷哼,从他背后那怪异的珊瑚岩中发出。
紧接着,那“珊瑚岩”仿佛活了过来!
粗糙的七根岩层表面,极其诡异地浮现出七张模糊不清的人脸轮廓!
它们如同被镶嵌在岩石中的浮雕,其中一张最靠近柳青平的人脸五官蠕动,嘴唇开合。
“这背棺僧……真是好大的手笔!”
随着他的发言,其余脸孔也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他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撕破脸皮!”
“这天下……恐怕是要彻底乱了!”
“乱?乱了好!水浑了,才好摸鱼!我青玄宗积蓄多年,等的就是这风云际会之时!”
“柳青平!传令下去!安排各峰弟子,即日起加派三倍人手,深入妖灾频发之地!猎杀老仙,收集‘福宝’!手段……可以比此前更‘张扬灵活’些!”
一个充满戾气的声音从柳青平左肩后方的一张人脸中发出。
“不错!天地人三品的‘仙遗’,封存于镇妖塔已逾百年,如今正是启用之时!需更多福宝滋养,方能确保其威能不堕!”
另一张位于右背的人脸接口道。
“只是……顾青前往蓬莱岛,至今音讯全无。蓬莱巨变,凶险异常,他会不会……”
一个略显担忧的女声从柳青平后颈下方的人脸中响起。
提到“顾青”这个名字,柳青平背后七张人脸同时显露出不同的神色。
或是期待、或是忧虑、或是贪婪、或是算计……
争论声瞬间在静室内嘈杂起来,如同七个人在柳青平身体里争吵不休。
柳青平本人眉头微皱,正欲开口压下这混乱的“内部会议”。
轰——!!!
静室厚重的大门,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从外面硬生生轰开!
破碎的木门碎片裹挟着狂暴的气流激射而入!
一道青色的人影,踉跄着脚步便冲了进来!
正是顾青!
然而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青玄宗首席大弟子的卓然风姿?
身上的青衫早已破碎,沾满了污秽之气。
脸色更是惨白如金纸,气息紊乱不堪,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双眼——那双原本皓白如月,只有眼白的双眼,此刻一颗呈黑,一颗呈白色,格外诡异!
“顾师侄?”
“青儿?”
柳青平背后的几张人脸同时发出惊疑的呼声。
顾青对长老们的存在恍若未闻。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了静室门口一个正端着茶盏,被他破门而入吓得呆若木鸡的年轻弟子!
那弟子看清是顾青,脸上刚挤出一点笑容,正要开口:“顾师……”
“兄”字尚未出口!
顾青的身影就如鬼魅般瞬间欺近!
右手五指如钩,指尖萦绕着青黑色的诡异灵气,径直插入了那年轻弟子的胸膛!
噗嗤!
鲜血如注!
那弟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
顾青的手猛地抽出,带出一蓬滚烫的血雨,以及一颗在他掌心兀自跳动,如同鸽卵大小、凝聚了那弟子毕生修为精华的青色丹丸——福宝!
在柳青平和他背后七张人脸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顾青看也不看那软倒下去的同门尸体,直接将那颗还带着体温的“福宝”塞进了自己嘴里,如同野兽般狠狠咀嚼吞咽下去!
咕咚!
吞咽声在寂静的静室中显得格外刺耳。
随着“福宝”入腹,顾青脸上似乎恢复了红润。
但眼中的混乱却丝毫未减,反而更添几分邪异!
“顾青!你疯了?!”
“孽障!竟敢残害同门!”
“青儿身上出了变故,让他吃让他吃!!”
柳青平背后的几张人脸爆发出惊怒交加的呵斥!
柳青平本人也是脸色铁青,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笼罩静室!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顾青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痛苦地捂住额头,发出一声低吼!
嗡!
一道青蒙蒙的虚影,猛地从他天灵盖处挣扎着浮现出来!
那虚影的轮廓与顾青一般无二,但面容却截然不同——眉目清朗,眼神澄澈,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平和气息,正是顾青的元婴!
“青儿,你突破了!?”
然而此刻,这元婴虚影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它拼命地想要挣脱顾青本体的束缚,向外逃逸!
“这是,元婴离体?!”
柳青平背后的人脸失声惊叫,声音充满了骇然!
“他道心不稳,强行突破了元婴境,竟导致元婴承载了分裂而出的另外一重人格?!”
“元婴离体,化身难成!这是根基崩毁,走火入魔之兆啊!”
另一张人脸语气凝重地补充道。
所有长老都在此刻明白了!
顾青在蓬莱岛必定经历了难以想象的剧变,导致道心崩溃,人格分裂。
他强横的实力压制住了分裂的元婴,也就是他的另一重多生出的人格,但自身却陷入了混乱的状态!
吞噬同门“福宝”,正是他本能地想要弥补自身亏空,压制元婴反噬的疯狂之举!
“青儿!速速凝神静气!我等助你……”
柳青平沉声喝道,试图稳住局面。
然而,顾青却猛地抬头,那双眼睛如同淬毒的利刃般扫过柳青平和他背后那蠕动的人脸岩层!
他脸上露出一丝残忍而诡异的笑容,笑容扭曲,与他额前那挣扎的元婴形成了鲜明对比。
“助我?呵呵呵……”
顾青的声音沙哑刺耳,如同砂纸摩擦,“不如……就用你们的福宝,先‘助助’我!”
话音未落,顾青的身影再次动了!
他双指做钩,目标直指盘坐的柳青平!
“你敢!”
柳青平背后几张人脸同时厉喝,磅礴的灵力在此刻瞬间爆发,试图阻挡顾青!
但顾青的速度太快,状态也太过诡异!
他无视了袭来的灵力冲击,右手五指成爪,带着锐啸狠狠抓向柳青平背后的突起!
嗤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的声音响起!
在柳青平痛苦的闷哼中,在其余六张人脸惊恐的注视下!
顾青竟然硬生生地从柳青平背部的“珊瑚岩”上,撕下了一张还在微微蠕动的人脸!
那张脸脱离了柳青平的背部,瞬间失去了光泽,变得灰败,如同被抽干了生命力。
顾青看也不看,如同丢弃垃圾般将那张脸扔到一旁。
然后将沾满了散发着灵光血液的手指,直接塞进了嘴里,如同品尝美味般吮吸起来!
“呃……三长老的滋味……尚可,那家伙的声音,终于轻了一些。”
顾青舔了舔嘴唇,随着三长老被他吞下,他身上的气息愈发稳定,那挣扎的元婴也开始不断被他牵引回到体内,眼中混乱的血光似乎又稳定了一分。
柳青平身体剧颤,背后那被撕掉人脸的位置,留下一个碗口大的,不断渗出液体的恐怖伤口,周围的“珊瑚岩”也都黯淡了几分。
其余六张人脸此刻更是噤若寒蝉,看向顾青的目光充满了恐惧。
“我要入镇妖塔。”
随着元婴再次得到控制,顾青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仿佛刚才的暴行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即日起,我会前往塔底找到宗主,一同闭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噤声的长老们,如同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
“在我出关之前,青玄宗收集到的所有‘福宝’……需要全部投入塔中,供我取用。少一颗……我便撕一张‘脸’来补。”
说完,他不再理会静室内的柳青平,转身拖着那依旧令他痛苦万分,试图逃离的青色元婴虚影,一步步走向静室深处。
那里,是通往青玄宗禁地——封存着无数老仙遗骸,以及天地人三品“仙遗”的镇妖塔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