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塔尼亚东北方边境线向东处一百二十公里的雨林边缘,规律的震动惊起一群羽兽,也同样吸引了在村落中的鲁珀居民。
平常时候,这里是大众认知之外的文明边界,除了哨卡的叙拉古士兵,很少有现代或者近代的事物闯入他们的生活。但随着叙拉古的国家改革,手握技术与资金支援的叙拉古开始开发过去弃之如履的固定土地,公路就顺势修到了旧边境线之外,同时根据条约,将这处雨林划入叙拉古的地界。
文明的结晶放下如楼宇般高耸伟岸的固定柱,引出镇民的一声声惊叹,伴随移动城市停驻,同样属于机械的喧嚣在雨林中轰鸣。
“滚开!*叙拉古粗口*!去!去!”
叙拉古的装甲部队停靠在公路上,头车跃下的军官挥动制式的法术武器,淡灰的能量刀片驱赶着苔角羊群,他随手便将一只敢于反抗的头羊砍成无头尸体,把这些充满野性的牲畜赶出了公路。
“维尼!把尸体搬出去!”
“是!”
野生的角兽肉膻味很重,让萨西德记忆犹新:这个月是前半辈子一直跟着家族在城市赌脑袋瓜子的他第一次去荒野长期生活,起初还以为能捞到贵族的雅兴,结果一只角兽就打碎了他的莱塔尼亚幻想。
太难吃了!他们放了半锅香料才吃得下去,味道虽然不错……但话又说回来了,那么多香料,哪怕军队配给的肉罐头都能变得好吃。
小兽的呜咽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巡逻一个月来日益精湛的弩术在视线移动之前激发,萨西德提着小兽上了车。
偌大的雨林,也就只有跳兽和没长开的小家伙才称得上称职的食材了。
两国军队对接,地形勘察,炮台安置……在驾驶位上思考着,萨西德目视前方,灰绿色的长龙逐渐靠近远方的钢铁巨兽。
弗莱维尼亚,卡兹戴尔和莱塔尼亚联合出资修建的移动城市,由高塔巫妖管理,莱塔尼亚所属,是结合了边境堡垒城市功能与对外经济城市定位的高新技术开发区。
因其主要活动轨道涉及莱塔尼亚东北方,叙拉古北方,乌萨斯南方和卡兹戴尔西北方的国境,《莱塔尼亚——叙拉古——卡兹戴尔——乌萨斯 加尔达湖条约》特意单独讨论了弗莱维尼亚的问题,并给其加上了诸多限制。
弗莱维尼亚就此成为四国技术交流的圣地,莱塔尼亚的古典法术,卡兹戴尔的巫术,乌萨斯的近现代军用法术体系,在法术驱动工业的这片大地上就是科技桂冠的掌上明珠,而聚集了它们的弗莱维尼亚便是泰拉的桂冠。
时间:1096年6月11日6:13A.m
地点:弗莱维尼亚——结晶影视城
天气:晴
弗莱维尼亚的新建城区内,身着红白色调的热裤和外衬,工程项目负责人卸下一身的担子,侧躺在椅子上,大大咧咧地指挥着一群仿兽型的法术造物搬运道具。
“总算停了!好啦,阿咬69号,去把减震仪器都关了。啧,就是把青色按钮往左旋三圈!!!”
自知到了叙拉古的移动城市与弗莱维尼亚接驳的时候,年把疑似脑子进水的墨水生物踹到方形仪器前,本趴在椅子旁休息的小阿咬起身,呆呆站了半分多钟,流了一地口水。
青色主调的岁片摇着竹扇,老神哉哉地踱步到阿咬身旁,抬手把仪器关上,回身笑道:“年,对它们好些吧,阿咬很聪明的。”
“看不出来。”
“因为它们不想听你的话。”
“哼。”年不置可否,歪过脑袋试图转移话题,她狡黠的眸子转了一圈,抱怨道,“夕这一趟走这么久,不会半路虚脱了吧?”
“夕或许是讨厌回来呢?”易用揶揄的眼神回应年的探究,“也可能是……衣服上粘了些东西?”
“那四哥有给夕带了衣饰?”
年翻过身子似要正襟危坐,她好奇地弯腰,两只花臂分别搭在膝盖上,上半身垮了下去。
“你怀疑我?园子奇怪的收藏品都是司岁台的东西,年,方才的话,是我在问你。”
“我?四哥你是知道我的,如果是我,现在我就在外放终端上的视频记录了。幺妹连一件衣服都不穿,肯定会欣然配合的嘛,哪里需要偷偷摸摸的。”
如果实在没什么可谈的,就去谈论夕吧!大庭广众之下展示人体彩绘的幺妹总是会给家里带来欢乐。易与年绷着脸皮闲聊几句,突然相视一笑,剧场内弥漫起快活的空气。
年拍了拍胸脯,压回激烈蹦跳的坏心眼,正色道:“易哥,场地摆的如何了?”
“已经设置好了,先把夕画好的场景拍完,如果那时候她还没回来。”易回头扫视断壁残垣的场景,“我们就叫上二姐一起吃便饭。”
如各位所见,这小小的一座城市里,已经聚集了足足四位岁片,而罪魁祸首便是坐在导演椅上挑眉坏笑的年。
年被卡兹戴尔分配的工作与汉阿米帕大差不差——去各地负责一些政府大单的建设和交接,有机会就狠敲上一笔,补贴自己的小金库。
年今儿季度的月单,是来弗莱维尼亚修建设拍摄用移动地块。弗莱维尼亚虽然在泰拉享誉盛名,并直接参与了莱塔尼亚核心舰队的研发与组建,但其本身的名气实际只在学术圈子里流传。
通过学术评定,专利维护,奖项评定以及随学术等级发放的资金与荣誉支持,诸多学者为福利折腰,各自在这座学术之都组建了团队扎根成长。
要知道荣耀是假的,资源可是实打实的,在过去,现在乃至未来依旧会存在大量封建残留的泰拉,没有背景的学者很难有出头的日子,残酷的学术评定反而显得温柔敦厚。
更遑论其支持的上心程度,迅速变现只是基本,弗莱维尼亚的巫妖们恨不得给每一位人才发放一位管家和仆从团。
可如此一来,弗莱维尼亚几乎成为了独属于学者的城市,被抬上明面的研究者的物质充实到精神自认优越,对非学者万分不善,再加上弗莱维尼亚的管理者们过于传统保守的思想,宣传方面仅仅依靠报刊发力。
众所周知,报纸是根本不会有多少人看的,它的作用是显示自己的专业性,就像手握财经时报的经济专家们对经济一窍不通,这是相同的道理。为了将弗莱维尼亚的荣光照耀到整个世界,市长与城市委员会批准了拍摄地块的建造。
闲不下来的年在吃光了黍姐寄来的小零食后,便就宣传之事上策划好了一场罢工行动。
人一旦干起坏事来,是不会嫌苦嫌累的。年亲自跑到兄弟姐妹的工作地点游说:大哥、二哥定是要就职责和恩怨上说教她一顿;三姐带薪休假,神龙见首不见尾;四姐、五弟威如长辈,年触之即死;余干的事情正合他的喜好,不一定稀罕和她胡闹(主要是因为没有大用),所以以上所有兄弟姐妹,她都没有通知。
岁片们其实乐于接受并适应时代的变化,但因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导致在终端网络上的他们远不如现实中活跃。见年亲自上门,他们当然不会吝啬出面。
夕来画场景,易来布置情景,二姐负责音乐和打官司,她来坐享其成(划掉)贡献道具。
为了更好地宣传城市和她年大导演,剧本台词甚至是她央求二哥写的,相信《蓝星战争:超级龙泡泡飞升法术星球》播出后,这里就会成为堪比蓝卡坞的圣地,而她也将在电影史中留下浓重的一笔,一些俗人也会真正意识到她的伟大之处!
“好!等二姐将那些指责我抄袭的*尚蜀俚语*记者全部驳倒,我们就去附近的火锅店下馆子!”
年从对美好未来的想象中回过神,不禁小手一挥,豪气万丈,娇小的躯体仿若戏台上的老将军,灵肉坚定,安如磐石。
采用了卡兹戴尔分享的核科技设定,手搓大量星舰模型和动能武器,对工程和别样科技树的理解超越同行30年,如此科幻巨作,何愁导演之路不兴?
“嘎……”
减震仪器旁的阿咬有气无力地低吟,它慵懒地晃动脑袋,因为没有脖子,脑袋便带动着身体一块左右摇摆,它像喝醉酒的令,缓缓挪向道具箱,云兽一般窝进黑暗中。
钢铁和塑料制造的小玩意陷入阿咬的墨水躯体,它像一摊真正的墨块融化了,水一般徜徉,一双手置身其中,感受宛如夏日凉席的清爽。
“嘎?”
那双手的主人是清爽了,老实摸鱼的阿咬却被热醒了,它的小脑袋往上一撇,尖尖的嘴巴咬住坏家伙的手,突然间,阿咬脑袋两侧的白色涂鸦缩成一团。
“嘎唔!!!”
*哗啦*咚*
“什么动静?”
年本与易一同挖苦兄弟姐妹,背后蛐蛐本就心里有鬼,被异动一吓,登时直成一根。两人定睛看去,却是阿咬摇头晃脑地爬出箱子,急急忙忙地朝他们奔来。
“嘎嘎嘎!嘎唔!”
阿咬衔住年的衣摆,十分焦急的样子,年皱紧眉宇,背着手快步走向道具箱,还顺势一脚把阿咬踢到一旁。
“阿咬69号,你怎么搞的?我的道具怎么都烂了!”
年手捧起断成两半的钢质枪械,她引以为傲的创新(抄袭拉特兰A级及以上工坊的原创铳械形象)就这样报废了,一部分枪械模型还被腐蚀,导致她没有足够的原料现场重铸模型。
“嘎嘎嘎!”
阿咬听罢小跑到年身旁扭动,做出十分震惊和恐惧的滑稽模样,然后亲昵地剐蹭年伸出的手背。
“我知道了!”
年忽以左手喔拳捶击右手手掌,大彻大悟。
“嘎?!”
难道年终于开始理解造物的想法了吗?阿咬惊喜地想。
于是阿咬收获了年的点脑门服务。
“你果然是在摸鱼吧?还把我的道具咬坏了,和夕一样睡觉不老实。”年单手叉腰,拧眉责骂道。
阿咬的躯体果冻似的跳了一下:“嘎?”
……
愤然指责后,年揪着阿咬的嘴角往后台的储物间走,期间阿咬不住地鬼哭狼嚎,年走到一半,顿感穴气上涌,另一只手一拳砸上阿咬的脑袋。
“只是刚刚建成没有通电罢了,又不是有鬼跟在咱们后头!”
年一边嘟囔“胆小鬼”一边独自深入走廊,阿咬瑟瑟发抖,赶忙跟上前去。
储藏室里胡乱摆放着奇形怪状的道具,就连年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想法付诸实施,并且将其搬到这里。
不过当年打开储藏室的房门,一切发散的思维便收拢回去,一人一兽往房间内瞧去:原本断电的灯泡亮起,周遭的黑暗在光明的衬托下不可见得物品的模样,灯光圆锥的照耀范围内,一张木头椅子摆在正中间,椅上坐着熟悉的身影。
“二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年似是疑惑了,那椅子上的岁片听到动静,像某赫默附身,身子不动,脑袋则转了180度,空洞的双眼流出漆黑的液体,直直盯向年。
“嘎!!!”
阿咬差点吓得背过气去,年神色一喜,当即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跨越到“二姐”身旁,她两手一伸一抬,就把人偶脑袋拔出身子。
“哟!谁搞的新奇玩意?还挺逼真的嗷。”
年捧着仿造二姐的人偶脑袋左右端详,阿咬见这可怕的“生物”没有反应,也凑上前去拱了拱。
*噗嗤*
似乎被激起了脾气,人偶脑袋两眼一翻,湿润的触手自耳洞,眼睛,嘴巴以及断裂的脖颈处涌出,阿咬非常倒霉地迎上触手,再次惊恐地嚎叫。
但年面色依旧,她只是把手臂伸得更直了一些,免得触手碰到她的鼻尖。
“真新奇的创意,恐怖哦!”年感叹着,心中猜测到底是谁搞的恶作剧。
首先排除黍姐,黍根本没有能力跨过传送门来弗莱维尼亚。所以只能是五弟了,他一直跟血魔大君混在一起,制作出符合血魔艺术的造物倒也算合理。
*嗞嗞嗞*
电灯闪烁,是经典的恐怖电影套路,一张温和的笑脸于远处时隐时现。年没有回身观望,她已经知道情节接下来会如何发展,估算着频率,她自信回头。
一张笑容咧到耳根的惨白面容贴上了年的脸颊,血丝似要鼓出眼球,年得体地微笑,对此毫不惧怕……吗?
“……”
仔细观察,年含笑的眸子已经失了光亮,与身旁的阿咬一同变作暗淡的雕塑。看起来没有事情,实际上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不可名状的岁片尖叫)
十分钟后,年和阿咬相拥入眠。
——黍搬运中——
绩把被绫罗绸缎绑成毛毛虫的年丢到两条同样狼狈的毛毛虫身旁,弗莱维尼亚的所有岁片终于聚在一块,至此便是一网打尽,
“姐姐,这就是全部了。”
黍闻言点头,俯身拎起被绑成球的阿咬,她先捏住阿咬的小脸蛋,再扩开双臂,“嘶啦”一声,阿咬宛若布匹被怪力撕扯成两半,看得绩眼皮直跳。
在场所有岁片的表情变化了,年望着阿咬的半瓜拉尸体,飞快确认了对奇怪黍姐的猜测。
于是她问“黍”:“黍姐,你这是要干啥子?咱们不干活出来度假,总不能真聚在一块吧?”
年摸了这么久的鱼,自然清楚雇主的秉性,有些东西不上称二两重,一上称2万两也称不下,集体罢工还好说,可要是再加上其他的事情……
“只是去吃团圆饭哦~”
要遭重了。
年叹道:大费周章地抢夺躯体,就为了吃个团圆饭,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希望大哥他们能及时反应过来,救下弟妹们吧。
……
与此同时——卡兹戴尔城
粉色的手套拨开落叶,捡起一张信件。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