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耀武在晨光中惊醒,电子钟的倒计时刺目地显示着“89天23小时”。他揉了揉太阳穴,昨晚的宿醉仍未消散,但更令他不安的是舌尖的异样——早餐的煎蛋与豆浆,竟如同白开水般寡淡无味。他皱眉咽下食物,抓起桌上的辣椒酱,这是妻子出差前特意买的特辣款。往常只需一滴便能辣得他额头冒汗,此刻他却舀了一勺抹在煎蛋上,舌尖却只传来微弱的灼热感,仿佛辣椒酱失去了灵魂。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条加密信息:“感官剥离系统已启动,倒计时结束时,你将失去所有感官。祝你好运。”龙耀武瞳孔骤缩,回拨电话却只传来忙音。他冲向医院,体检报告显示一切正常,但医生却在他描述味觉异常时露出诡异的微笑:“或许,你该看看心理科。”
回家的路上,他路过便利店,鬼使神差地买下所有品牌的辣椒酱,从微辣到变态辣,堆满了餐桌。他开始用辣椒酱测试自我存在——味觉若消逝,他是否还算“活着”?深夜,他对着镜子涂抹辣椒酱于舌尖,灼烧感逐渐减弱,倒计时却仍在无情流逝。
倒计时进入第60天,龙耀武的味觉衰退愈发明显。他开始尝试自制辣椒酱,将魔鬼椒、朝天椒碾碎,混合蒜末与高浓度酒精,炮制出足以灼伤舌头的“地狱之酱”。他强迫自己吞咽,喉咙如火烧,但舌尖的感知却愈发麻木。他记录下每一次尝试的日期与辣度,日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数据与辣椒酱的空罐堆叠成一座小山。
妻子视频通话时,他故意将镜头对准满桌的辣酱罐,却不敢说出真相。她担忧他工作压力太大,他却只能苦笑。他开始频繁出入辣味餐厅,点最辣的火锅与咖喱,服务员们对他的疯狂举动侧目而视,他却浑然不觉。辣味在舌尖残留的时间越来越短,仿佛一场逐渐熄灭的火焰。
某日,他在旧书店发现一本泛黄的《味觉心理学》,书中写道:“味觉是记忆的锚点,失去味觉者,亦会遗忘与之相关的生命片段。”他猛然想起童年外婆做的辣椒炒肉,那浓郁香气与辣味曾是他最深的乡愁。如今,他竟再也回忆不起那味道的细节,恐惧如潮水般涌来——他正在被自己的记忆背叛。
倒计时第30天,系统突然发出警告:“感官剥离加速,剩余时间压缩至15天。”龙耀武陷入疯狂,他购买工业用辣椒精,甚至尝试生吞辣椒粉,但舌尖的麻木已蔓延至整个口腔。他开始用辣椒酱涂抹全身,皮肤传来的灼热感成为他最后的“味觉替代品”。同事们发现他办公桌下堆积的辣椒酱罐,窃窃议论他是否得了怪病。
他找到大学时期的味觉研究教授,对方听完他的遭遇后,面色凝重:“或许,系统并非剥夺感官,而是在剥夺你对感官的依赖。”教授指了指实验室的镜子,“当你将存在感寄托于辣酱的刺激,你便成了它的囚徒。真正的存在,不在舌尖,而在你的意识深处。”
龙耀武如遭雷击。他回到家中,凝视着满墙的辣椒酱罐,突然将它们全部砸碎。玻璃与辣椒酱的残骸铺满地板,他却感受到一种解脱。他开始尝试其他感知——聆听雨声的节奏,触摸不同材质的触感,凝视夕阳的色彩。倒计时仍在跳动,但他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味觉,世界仍有千万种存在的方式。
倒计时归零的午夜,龙耀武平静地坐在空荡荡的客厅。他缓缓舀起最后一勺自制辣椒酱,舌尖毫无反应。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却听见窗外树叶的沙沙声,感受到微风拂过脸颊的触感,甚至嗅到空气中残留的辣椒酱气味——虽然味觉已逝,但其他感官却异常敏锐。
系统发出冰冷提示:“味觉剥离完成。接下来将是听觉……”龙耀武却笑了。他打开日记本,写下:“味觉消逝时,我原以为存在会被抹去。但当我不再依赖辣酱的刺激,反而听见了鸟鸣的韵律,触摸到了阳光的温度。存在并非感官的囚徒,而是意识的自由。即便所有感官被剥夺,只要我的思想仍在跳动,我便活着。”
他起身,将家中所有辣椒酱罐收集起来,熔铸成一个金属雕像——一只展翅的凤凰,火焰纹路缠绕其身。雕像底座刻着一行字:“辣味消逝处,存在重生时。”他将雕像捐赠给艺术馆,展览说明写道:“这是一个人对抗系统倒计时,用辣椒酱寻找存在之证的史诗。”
一年后,龙耀武在艺术馆接到神秘电话:“恭喜你通过测试。感官剥离系统实为‘存在觉醒实验’,我们筛选濒临麻木生活的个体,逼迫其突破感官依赖,寻找真正的自我。”龙耀武沉默片刻,问道:“那辣椒酱……?”对方轻笑:“它只是工具,而你,创造了它的意义。”
他望向展厅中自己的凤凰雕像,无数参观者驻足凝视。一位少女正用盲杖触摸雕像的火焰纹路,她的导盲犬安静地伏在一旁。龙耀武忽然明白,存在从来不是单一的感知,而是与世界互动的方式。他失去味觉,却听见了更多声音,触碰了更多温度,甚至理解了失去视者的世界。
他离开时,口袋里揣着一小瓶辣椒酱。不再是用来测试的工具,而是记忆的纪念——那个在倒计时中挣扎,最终破茧重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