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个大晴天,但是黄知县却觉得天都要塌了。
衙役口中日理万机的黄知县,原本是在花厅听新过门的第六房小妾唱曲儿来着,小曲儿配清茶,那叫一个怡然自得。
自打四爷到了东昌府,可就有日子没过这么舒坦的日子了,如今四爷总算拍屁股走人了可不得赶紧享受嘛?
黄知县正在兴头上呢,结果就瞧着师爷慌慌张张跑来,许是太慌张了,进门的时候,还被石砖绊了一跤,人“啪”地一声直接摔在地上。
看着架势就知道摔得不轻,黄知县都忍不住“嘶嘶”了两声,倒是那师爷竟感觉不到疼似的,一股脑儿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也顾不得抖身上的泥,然后就嚎了起来。
“大人,出……出出大事儿了!”
咋还磕巴了呢?
瞅着师爷这副尊容,黄知县当时心里就是一声“咯噔”,一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一边摆摆手示意小妾退下,然后这才忙不迭开口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回大人,衙……衙门来人了!”师爷的口条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为的还是东大街上养生堂的事儿!”
就这?
黄知县顿时就无语了起来。
杜家是昨天午后开始闹事儿的,当时杜家只是堵上门,还并没有像今天这样找那两个婆子唱念做打闹得满城风雨。
那不是杜家客气,是黄知县的意思。
这养生堂的背景黄知县搞不清楚,毕竟是外地来的,反正瞅着是财大气粗,要不能一口气开三家?
就黄知县那雁过拔毛的做派,自然是不能放过的,想要来他的地界儿上发财,那不得孝敬孝敬他这个父母官?
发财?
养生堂的确是个能发财的营生,尤其是在他们这样天高皇帝远的小地方,黄知县年纪不小为官也超过二十年,什么腌臜事儿没见过?
只要能捞银子,睁一眼闭一只的本事,黄知县且熟练着呢。
十年寒窗图的什么?
光宗耀祖还是报效朝廷?
不,黄知县只对金银爱的深沉。
他在仕途上没什么追求,二十年来一直都在知县位置上打转,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蹉跎,甚至几次有升迁的机会都被他自己给放弃了。
都道是七品芝麻官,但是芝麻官也有芝麻官的好处。
鳌拜厉不厉害?索三爷厉不厉害?
可是结果呢?
全国上下又有多少他这样的七品芝麻官?可曾听说过哪个芝麻官被抄家灭族的。
黄知县总结出一条人生真理,未必官职越高就越好,芝麻官看似遍地都是,可只要经营有方,芝麻官里子且厚实着呢。
人人都瞧不起土皇帝,但是土皇帝本人却受用着呢。
黄知县自认二百四十两价格合情合理,但是那家养生堂好像还有旗人背景,还大模大样地找个上三旗的大爷来县衙震慑他。
呵,谁还没有点儿旗人背景呢?
虽然祖辈都是汉人,可他跟上三旗大人物打交道的时间可不短呢。
所以区区一个旗人可吓不到他。
趁着灾年孤儿遍地,来他的一亩三分地发财来着,却连二百四十两银子舍不得出,摆明了是不想和气生财,那下回要掏的就不止这个数了。
只是不待黄知县出手,四爷却到了东昌府。
一个上三旗的旗人吓不到黄知县,但是大名鼎鼎六亲不认的冷面贝勒,明显让黄知县胆寒,所以黄知县也顾不得许多,立马就安分低调了下来,并且积极投身赈灾解救灾民的宏图伟业之中。
总算熬走了阎王一样的四贝勒,黄知县觉得自己简直被累去了半条命,少不得要养养精神回回血,而之前被搁置的计划也该重新提上日程了。
恰好上头也递话下来,让他找找那家养生堂的麻烦。
什么叫心有灵犀啊,什么又叫英雄所见略同啊。
黄知县自然无有不应的,然后杜家就粉墨登场了。
如何才能做好父母官?
三河县的彭大人可谓是天下知县的楷模,一上任又是整饬吏治,又是不畏强权,又是振兴地方教育,又是秉公执法,最重要的是,他还取消了当地火耗。
火耗是什么?
火耗起源于明朝万历年间,原指地方各州县在收完赋税后,将老百姓上交的碎银子熔炼后再铸成银锭的过程中产生的损耗。
由于碎银子的纯度质量不一,熔炼铸锭的过程中必然会出现损耗,因此地方州县在收税时会以“火耗”为由,多向老百姓征收一些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