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山东的情况他一直都在向万岁爷具折禀报,但是万岁爷肯定还是有问题要当面问他的,他都准备要在乾清宫耗上一整天了,结果万岁爷却压根儿不想见他。
万岁爷一向最是看重政务,在位四十三年,何曾有过懈怠?从前就算是生病,那也要拖着病躯看折子的。
可是这回倒好,万岁爷对于山东的事儿完全不感兴趣,四爷准备了一肚子的情况,自然也是没有了用武之地。
四爷自然失落,只是万岁爷都发话,四爷当然不能违拗,当下命人将万民伞留下,然后就起身朝外走。
瞥了一眼正殿,四爷不误担心地道:“劳烦魏公公帮我向皇阿玛转达,多谢皇阿玛关心,儿臣并不辛苦,只盼着能为皇阿玛床前侍疾,还望皇阿玛允准。”
“是,贝勒爷的孝心奴才一定转达,”魏珠恭恭敬敬道,一边又缓声道,“只是万岁爷这程子喜静,除了太医法师之外,都不大肯见别人。”
万岁爷此次养病没有安排嫔妃跟皇子侍疾,这事儿四爷在山东就已经知道了,这时候一边听着魏珠如此说,一边嗅着殿中挥之不去的汤药味道以及浓重的焚香的味道,四爷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他倒还不知道万岁爷近来竟然还频频召见法师。
万岁爷从前养病可没有这样过。
难不成,万岁爷久病不愈,竟然都久病乱投医了?
万岁爷这回的腿疾,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连他这个刚刚回京的都知道了,自然别的皇子也早都知道了,想必如今各人都在悄默声儿地盘算呢。
四爷抬脚迈出正殿,居高临下俯视着巍峨的皇宫,跟从前无数次看过去的风景别无二致,一派肃穆平静。
只是四爷知道,这平静之下的暗涌有多激烈。
“微臣见过贝勒爷,恭请贝勒爷金安!”
蓦地,有人拾级而上,行至四爷面前躬身行礼。
来人是钦天监正史。
这个时候,钦天监正史来乾清宫做什么?万岁爷不是谁都不见吗?
心下不解,面儿上却并不显,四爷抬抬手,示意那人平身,然后便抬脚下了台阶,待走完三十九级台阶,四爷听到苏培盛压低声音汇报:“启禀主子爷,魏珠刚刚把钦天监正史请进去了。”
所以,真的是万岁爷主动召见的钦天监正史。
又是频频召见法师,又是召见钦天监正史,万岁爷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四爷回头看了一眼乾清宫,然后转头朝日精门走去。
既是已经入宫了,当然得要去向德妃请安。
“留意钦天监的动静。”四爷沉声道。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点头应声。
“四哥!”
才过了日精门,就听着熟悉的声音传来,四爷一抬头,就瞧着十四站在不远处冲自己乐,露出两排大白牙来。
四爷的心情登时就好了不少,步子也加快了。
“怎么在这儿?”四爷问道。
“本来是打算出城迎四哥的,只是皇阿玛如今闭门养病,弟弟不敢贸然前去搅扰,所以就不好告假了,只能在宫里等四哥了。”
“就知道四哥给皇阿玛请安之后肯定会去向额娘请安的,所以弟弟一下课就等在这条必经之路上了,只是没想到四哥这么快就从乾清宫过来了。”
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四爷,这回总算见到了,十四是真高兴,换做是三爷的话,这时候十四肯定早上去扯四爷的手了,只不过十四到底不如三爷肉麻,是做不来扯手的举动,不过说话的时候一双眼一直上上下下盯着四爷,别提多欢快了。
“嗯,皇阿玛才睡下,所以没有见我,我赶着就来给额娘请安了。”四爷道。
十四一怔,旋即小声道:“四哥你别难受,皇阿玛这程子就这样,不是独独不见你,他谁都不见。”
四爷不难受,只是被十四爷这话搞得一愣,旋即抿唇笑了,一边伸手拍了拍十四的肩膀,然后含笑道:“成,听你的,四哥不难受。”
真是想不到,竟然还有一天能从十四嘴里听到安慰他的话。
这种感觉,就……
挺好!
十四爷觉得挺好,一路上叽叽喳喳问东问西的,从山东的灾情到四爷整饬官场的事儿,四爷也不觉得烦,能说的都跟十四爷说了,直听得四爷一时咬牙一时又叹气。
眼瞅着永和宫就在不远处,十四却停住了脚,四爷也跟着停下,打量着一脸欲言又止的十四,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