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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东洲往事 > 第16章 扶余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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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府上,高平骏渐渐冷静下来,一阵阵不安感跃上他的心头。教训高平宪是为了给为李素英出头,虽然初衷是好的,但自己的行为的确欠妥。再怎么说高平宪也是堂堂的扶余国二公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扒了裤子,说出去终究不好听。于是,他决定第二天去给弟弟赔个不是。

令人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高平宪就一状告到了扶余王面前,声泪俱下地控诉高平骏有龙阳之好并试图对他这个亲弟弟行不轨之事。高宣衷起初并不全信,虽然平日里大儿子不如小儿子讨喜,但高平骏性情稳重、知书达理,夫妻感情和睦,绝非此等不堪之人。高平宪早有后手,他见父亲将信将疑,便偷偷朝父亲身后使了个眼色。侍立在高宣衷身后的安氏立即心领神会,一下扑倒在高宣衷面前,一面痛哭流涕,一面痛斥高平骏如何对继母不敬、如何处处为难弟弟高平宪和她的母族。

“你说什么?平骏辱骂你哥哥?” 高宣衷惊诧道。他心里清楚,继后安氏虽是市井小贩出身,但十几年的王后做下来,父兄几人也被他封了爵位,早就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国都新贵。寻常官员见了他们,要么阿谀奉承,要么唯恐避之不及,哪有人敢得罪国舅爷一家?高平骏若是对他们出言不逊,被别人知道了他这个扶余王脸上也不体面。

“高平骏自恃生母出身高贵,素来不屑与我父兄为伍。前日,他无缘无故骂我哥哥‘伤阴德的短命鬼,不得好死’。妾身所言千真万确,如有半句虚言,王上可拿妾身全家问罪!”安氏伏地拜道。

高宣衷皱眉道:“这孩子以前挺懂事的,怎么忽然变成这样?”

“母亲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高平宪问。

安氏抹着泪道:“就是这个月初八,散朝的时候。我哥哥好心请他去家中赴宴,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就这般口出恶言。”

“初八?”高平宪惊道:“难道是……”

“怎么了,有话快说!”

高平宪伏地道:“父王恕罪,儿臣不敢!”

“叫你说你就说!吞吞吐吐地像什么样子!”高宣衷有点烦了。

高平宪道:“那儿臣可就说了。就在初七那天,儿臣遇见舅舅了,他说……他说他无意间撞见兄长搂着一个清俊小厮有说有笑的。”

“嗯?你的意思是,因为安进善撞见了他与男子有私情,所以他才辱骂安进善?”高宣衷问。

“儿臣不敢说,因为哥哥平时不是这样的性子,儿臣才想着会不会有这种可能。”高平宪道。

“唉,真不让人省心。”高宣衷揉了揉太阳穴,道:“你们先出去吧,寡人想静一静。”

次日清晨,高宣衷召见了安氏的兄长安进善、元后李氏的弟弟李道济、高平骏的夫子、部分内侍宫女等一干人。直到掌灯时分,高宣衷又宣了宗正和廷尉二人进宫。

又过了一日,高宣衷下旨:长公子高平骏不顾兄弟情谊凌辱二公子高平宪,行事乖张,罔为兄长,罚其闭门思过三月,一年内无诏不得入宫。这下,高平骏连父亲的面都见不到了,更何况为自己分辩。他有些慌了,差人去找舅舅李道济讨个主意。哪知李道济见了他的家仆跟见了鬼一般,连大门都不让进,还是李府上一位与他有交情的人告诉他的家仆,只因那一日高宣衷怒斥了李道济一番,把责任都推到他的女儿李素英的身上。李道济素来懦弱,头一次见君王发过这么大的火更是慌乱不已。恰逢此时,后宫又传来消息,他的女儿李素英因为挑拨离间二位公子,被王后下旨打了一顿板子撵回家来。李道济两端受气急火攻心,见到灰头土脸的女儿忍不住大骂道:“你个没用的废物!当初我花那么大力气把你送进宫就是为了让你多学习宫中礼仪,将来找个好婆家。现在可倒好,不但让人家赶了出来,还与二位公子不清不楚,我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滚,到柴房睡去!”

可怜李素英,刚在宫里挨了一顿打,九死一生地回到自己家,非但没有得到半分安慰,反而被父亲好一通责骂。她一时想不开,当晚就投了井,待到家人发现时已经是次日早晨了。

李素英的死让原本就内疚不已的高平骏更加自责,自己只是想为李素英出头,但因为鲁莽行事,反倒害死了李素英。正当他意志消沉之时,更多坏消息如雪花片一般地朝他飞来:

七月十八日,高宣衷在朝堂上公开廷议他“猥亵”亲弟弟一事,众臣哗然。此时仍有几位重臣为他据理力争。

七月二十五日,李道济被贬出京城。

八月初,为他争辩的几位大臣纷纷遭到弹劾,两人下狱、一人被贬、一人被迫告老还乡。

八月十一日,他被冠以“不孝不悌”的罪名褫夺一切爵位,软禁在府中。

直至此时,高平骏依然对父亲抱有一丝希望,但是更大的打击很快就来了。八月十二日,他发现自己的饭菜中被人下了毒,这才意识到,再不想办法逃出去,自己怕是要被人无端害死了。于是他凭借多年积攒的人脉,迅速逃出了国都濊城,又一路颠沛流离来到未央城。

听完了高平骏的讲述,林长晔不禁叹道:“你弟弟一心要置你于死地,你父王和继母也偏爱他这个小儿子,不由分说便给你扣上了‘不孝不悌’的罪名。这俩人真是绝了!”

高平骏听罢,垂泪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清源君,这些天我也在反思,或许我本不该逃走?”

“你胡说什么?”见他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中,林长晔立即打断他:“要我说,你们扶余国着实迂腐了点。‘君为臣纲,父为子纲’是没错,但前提是君有君样、父有父样。看看你父王,不是我说话不好听,他哪里像个做父亲的样子?既然他没有尽到做君王和父亲的责任,那你也不必尽臣子和儿子的义务了。你逃出来才是对的,不能任人宰割,不然死了也是白死,还得被安上一些莫名其妙的罪名。”

“那我今后该怎么办?听说我的妻儿已经被他们下狱了……”高平骏问道。

林长晔沉吟半晌,蹙眉道:“这事儿不大好办。因为这毕竟是你们扶余国的内政,要是按照陛下的性子,怕是要把你交还给扶余国,由你父王来定罪。可是看眼下的情形,如果真的把你交给扶余国的人,九死一生都是乐观的了。不过,你妻儿的事大可放心,我会派人打点的。平骏,你可千万别做傻事。你毕竟是大公子,只要你活着,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那些宵小之人怕你将来报复就会有顾忌,也就不敢肆无忌惮地对你的妻儿下手。你若是真信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一套,以为自己的死能换取妻儿的平安,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一旦你死了,他们没了顾虑,你的妻儿才是真的离死不远了。”

高平骏道:“多谢君上提点,这么说来您能帮我?”

林长晔道:“唉……这件事我也说不上话啊,更何况前些日子朝堂上有人针对我,论起来我还在闭门思过期呢,今日还是借着看望太后的名头才出的门。若是陛下将这件事拿到朝堂上廷议,我可是没法在场帮你说话的。”

高平骏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听君上的意思,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哎,你别慌,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救不了你不代表这世上没人能救你。”林长晔道。

“还有谁能救我?君上,您快告诉我!”高平骏急切地问。

又是好一阵子沉默,林长晔幽幽地说:“有一个人应该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恐怕代价不小……”

“代价?”高平骏道,“他要什么做交换?”

林长晔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代价会是什么,正因如此,我才不敢冒然跟你提这个人。平骏,你听我说,除非万不得已,不要去找她。”

高平骏思索片刻,道:“如今我已入绝境,别无他法了。您就告诉我吧,去不去我自会掂量。”

“西帝,只有她才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