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内容与正文无关)
我死后第七年,刑满释放的沈铎在我的骸骨旁睡了整整三天。 警察撬开门时,他正用匕首在心口文我的名字。 “她回来了,”他痴迷地吻着那具白骨,“我在等她的轮回。” 法官判他强制精神治疗,病房电视正播放我的前世纪录片。 镜头扫过出土的青铜镯——那是我被他掐死那晚,他亲手给我戴上的定情信物。 病房角落,我穿着染血的旗袍轻笑:“夫君,轮回一直在等你。” 可他不晓得,我从未离开,也从未打算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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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年的雨,和那个夜晚一样,带着铁锈和泥土的腥气。阴冷的风穿过门缝,呜咽着,盘旋在这座被遗忘的老宅。空气里浮动着陈旧灰尘和一种更深的、无法驱散的腐败甜香。
沈铎蜷在地板上,侧躺着,面朝那具在角落微微发光的骸骨。他的手指,神经质般地颤抖,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骨盆的弧形,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摸情人的脸颊。骨骼很干净,白得刺眼,几缕枯黄的发丝还粘连在颅骨上。
“他们都不信你回来了…”他喃喃低语,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可我听见了。夜里,你就在这屋里走,旗袍的窸窣声…我听得真真切切…”
他的另一只手紧握着一把窄而薄的匕首,锋刃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寒光。脚边,扔着几个空酒瓶和一支用残了的文身针,墨水盒被打翻,浓黑的色泽泼洒在地板,像一小摊凝固的血。
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人声由远及近。撞击声猛地响起,老旧的木门发出痛苦的呻吟,轰然向内倒塌。
刺目的手电光柱划破室内的晦暗,定格在沈铎和那具骸骨上。警察们冲进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时窒息。
沈铎对闯入者置若罔闻。他痴痴地望着那具白骨,俯下身,将冰冷的额骨贴上自己滚烫的嘴唇,发出一声满足般的喟叹。然后,他举起了匕首。
锋利的尖刃毫不犹豫地刺入左胸心口的皮肤。血珠瞬间涌出,沿着苍白的肌肤滑落。他闷哼一声,手腕稳定而残酷地移动着,勾勒着笔画。每一笔都深可见肉,血迅速染红了他的指尖和身下的地板。
“我在等…”他喘着粗气,瞳孔涣散却闪烁着一种骇人的狂热,对着白骨痴迷地低吼,“我在等她的轮回!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警察猛地扑上去,夺下他血淋淋的匕首,将他死死按在地上。他挣扎着,眼睛仍死死盯着那堆白骨,嘶声力竭地重复:“她回来了!我在等!”
法庭上,他穿着束缚衣,安静得出奇。律师竭力辩护,出示他曾是“杰出青年企业家”的旧照,提及七年前那场“意外”和他已服完的刑期,试图证明他只是悲伤过度。精神鉴定报告雪片般堆积。法官推了推眼镜,最终宣判:强制精神治疗,无限期,直至 deemed sane。
特殊病房四壁雪白柔软,没有一丝锐角。沈铎穿着白色的病号服,手腕束缚在软革带下,目光呆滞地望着对面墙壁上悬挂的静音电视。
电视屏幕突然亮起,播放起纪录片频道。柔和的背景音乐,学者模样的主持人用标准的播音腔讲述:“……近日,南朝古墓群的重大发现为我们揭示了那个遥远时代的生活图景,尤其是这位身份高贵的年轻女性……”
画面切换,考古现场,工作人员正小心翼翼地从泥层中起出一件件陪葬品。镜头推近,给了一件刚清理出来的青铜手镯一个特写——镯身古朴,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边缘处有一块明显的暗红色沁斑,像是千年前的血浸入了金属肌理。
沈铎的呼吸骤然停止。
镜头缓缓扫过镯子内侧,两个模糊的、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刻字隐约可见。
——“不离”。
他猛地抽搐起来,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束缚带被他挣得嘎吱作响。眼球疯狂外凸,死死盯着那块屏幕。那镯子…那暗红的斑…是他那晚,在她断气后,亲手扣在她冰冷手腕上的!他刻的字!他看着她咽气!她怎么可能是…怎么可能是千年前的古人?!
“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终于冲破了他的喉咙,在封闭的病房里撞击回荡。护士和医生冲进来,按住他剧烈痉挛的身体,准备注射镇静剂。
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
病房最远的角落,阴影如水波般晃动了一下。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浮现,穿着一件旧式旗袍,深碧色,上面绣着大朵缠枝牡丹,襟前和下摆处,浸染着大片早已干涸发黑的、喷溅状的血迹。
她站在那里,无声无息,看着他崩溃发狂的模样。
然后,轻轻的,一声笑。
带着彻骨的阴冷和一丝缠绵入骨的怨毒。
“夫君,”她的声音缥缈如丝,却清晰得穿透了他的嘶吼,直直钉入他的耳膜,“轮回…”
“…一直在等你。”
沈铎的挣扎骤然停止,注射器针尖刺入皮肤也毫无反应。他极度缓慢地、机械地,扭过头,看向那个角落。
瞳孔里,倒映出那片深碧的衣角,和淋漓的暗黑血痕。
我看着他,唇角慢慢勾起,那是一个属于已死之人的笑容。
可他不知道。
他的轮回,他的救赎,他的痴情与忏悔——一场精心编织的、绝无出口的炼狱。
我从未离开。
也,从未打算放过你。
我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