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腻滑的触手向着安加里绪缓缓延伸。
“别再用旧日靠近她了,旧日会引发病变的,你也不希望她浑身遍布病变的凿瘤吧?”威尔杨讥笑着,他的声音并不大,那双朱红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关你什么事?”落穗漆黑的触手收回,她大步靠近威尔杨,杀意在空气中肆意横行,仿若死神踏步而来。
落穗无需后退,也不需思考双方的差距,她在这个世界本就是少有人能战胜。
“杀死我,动用属于旧日的力量吗?”威尔杨笑着说,“你回头看看呢?”
落穗并不在乎威尔杨有什么样的花招,对于她而言只需要碾过去就好了。
她回头看去,只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安加里绪满脸痛苦的神情,旧日的力量不是人能束缚住的对于人来说,旧日就是毒药,是杀死人意志与精神的毒药。
“杀死我啊!”威尔扬叫嚣着,他丑恶的嘴脸满面狰狞,他缓缓推开了身后的大门。
他说,“你为什么要对我愤怒呢?是我做了什么吗?”
“是我让她身体病变吗?是我让她感染风寒吗?罪魁祸首不该是那远在科洛西斯的斯卡森·门卡利达吗?”
“不该是因为他吗?他的无能他面对安加里绪的不关心与不照顾,才导致了现在这个局面不是吗?”他说的飞快,脚下的步伐也走的飞快。
可落穗不听他的话,步子依旧向前迈出,她的心中怒火在燃烧,有时候并不是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而是需要一个发泄的目标。
按理来说,她与威尔杨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对他愤怒呢?那种难以遏制的愤怒在她的内心疯狂的像是火一般的燃烧,她的脑海莫名的想起那满是火的世界。
好高好高的树,好黑好黑的天,热到彻底麻木的身体,浓密到看不到树木的黑烟,她似乎找不到任何的方向,可心脏中有一份痛在不断的向着她吼叫着。
那是她绝对,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是她这一生无论怎么都好,都不愿意远离,或是分别的东西!
这个世界,唯有死亡才能分开她与她的意志!
这种意志甚至大过了人对于死天生的畏惧。
“我绝不放开手!”
“也绝不放弃。”
火中,一双澄澈的,满是痛苦与坚定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那一刻她似乎深陷漆黑满是腻滑触手的泥潭,而那火似乎要把那泥潭都给燃烧殆尽。
她猛的回过神来,身上那腻滑的属于旧日力量在瞬间消失不见,连带着她的愤怒都消磨,她看向威尔扬说,“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医生。”
她的脸上再无怒火,而是变的平静。
“哦?终于冷静下来了吗?”丑恶的男人微笑着,他顶丑陋的笑容就那样直直的站在医院的走廊上。
丝毫不畏惧眼前的这位杀神。
“嗯。”
“不是哦!”威尔杨戏谑的说。
“可你没有杀死安加里绪,我能猜到青卫是你的人吧?或者说青卫从一开始就被你杀死了。”落穗说,“对吗?”
“哈哈哈,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太刻意了。”落穗说,“刻意的激怒我,刻意的等到我的到来,刻意的提起斯卡森·门卡利达先生,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冰冷的目光死死的盯在威尔杨的身上。
“是,或者不是!”
“杀死我,或者被我杀死才能听到真相。”
威尔杨扭动着身躯,白色的大衣随意甩着,丑恶到让人作呕的脸是那么的充满讥讽。
“你知道这个世界最让人感到痛苦的是什么吗?”
落穗摇摇头。
“是无能为力,是面对灾难的无力感,是面对险境而无法做到力挽狂澜的自己。”
“当你有能力做到,或者说改变一切的时候,你并不觉得的痛苦,最让人痛苦的是你明明没有能力做到,却让这些灾难来到。”威尔杨说,他摇着头满脸的横肉肆意的甩动。
“你这样的人也有那样的痛苦吗?”落穗问。
“有的。”威尔杨微微一笑,他说,“有的,怎么会没有呢?对于我来说最为痛苦的是我战胜不了任何人,就像是你,如果我面对的是维多利亚·威尔杨我不会像死神一样碾过去,我会畏手畏脚,我会到处奔逃。”
“我杀不死他,因为我杀不死。”他又笑笑。
“是的,是的,我做不到。”他自嘲着。
“可你能做到,你能杀死我。”
“你可以。”维多利亚·威尔杨说。
“我知道你没有对安加里绪动杀心,为什么?”
“回答我这个问题,我让你离开。”落穗说,手枪的保险已经被打开,里面全都是密炼制银的子弹。
“否则我会杀死你。”落穗平静的补充。
“是吗?也许我已经动了呢?”威尔杨说。眼神里的讥讽更甚。
“砰!”子弹毫不留情的在他的胸膛炸开一个血窟窿。
“这是斯卡森·司洛达先生针对旧日污染特质的密炼制银的爆裂弹,针对于旧日有更强的杀伤性,也能更好抵制旧日无休止的重生。”
“起码短时间内,你胸口的大片血肉无法复原了。”落穗冷冰冰的说。
“我不在乎。”丑恶的脸上微微一笑。
“我本想着杀死她的,或者说,我从一开始就想杀死她,青卫在斯卡森·司洛达离开西伯利亚投身革命的那一天找到了我,他解开了困住我牢笼。”
威尔杨的手捂住自己那炸开大片血肉的胸膛,他满脸都是喜剧演员般浮夸的痛苦神情,仿佛是一位街头卖艺的红鼻子小丑。
就连痛苦也变的招笑。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淡淡的光明吸引了我全部的目光,明明我的两个眼球都烂透了,可我依旧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是维拉其人,不!应该是安岛鸶纳,是的,你没有听错,她说获得自由的条件是杀死斯卡森·司洛达,她看着我的眼睛说,”
“嗯,我本来就想杀死他。”
“不,不该是杀死,而是取代。”
“我对斯卡森·司洛达没有那么多的仇恨,没有那么多的怨言,我既不恨他对我的所作所为,也不恨他对我的折磨,我恨的是什么?”
“是他把我带到了那高高的天上,像是什么?小丑被拉到了婚姻的殿堂,所有人鄙夷的目光全都投射在我的身上,是的。”威尔扬突然高声宣扬。
“我是一个小丑,站在了大雅之堂,可我不是一个没有廉耻的小丑。”
“我是一个,有着野心,有着欲望的,顶着红鼻子的小丑,不不不!”他连说好几个不,突然不再沉醉。
他说,“我是条蛇,嘶嘶嘶!”
他模仿着蛇叫,看起来癫狂极了。
“一条……”威尔杨说,“一条渴望吃下大象的蛇!”
“我想要取代斯卡森·司洛达,我想成为这个世界最顶端的男人,我要享用这世界上所有的美酒,我要让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我充满了畏惧,讨好,欣赏。”
“是的,是的,是这样的,我喜欢这样。”
“可最后我发现,我做不到,斯卡森·司洛达已经不再是我渴望的对象了,他居然死了,死了!你敢相信吗?”
“他那么优秀的男人……”他给哽咽着,近乎哭泣,“被我杀死了!”
“哈哈哈哈!”他猛的瞪向落穗,大声说。
“是的,是的,被我杀死了。”他的眼睛看起来悲伤极了,可他表情浮夸到了愤怒。
丝毫没有对于杀死斯卡森·司洛达的兴奋,而是对于斯卡森·司洛达死的悲哀。
“那么完美的男人,所以我改变了,我要毁了斯卡森·门卡利达。”
“我想这么做,我不想再成为那个攀登高塔的蚂蚁了,即使蚂蚁再怎么攀登,直到登上高塔的塔尖,它依旧还是一只蚂蚁,它成不了神明,而神明在哪,祂都是神。”
“所有我想成为……”威尔杨刻意停顿,“一只手,一只魔爪!”
“让高高在上的神,也陷入无尽的深渊。”
“让他们也陷入属于自己的悲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