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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季来得是那样的无声无息,吞金兽们纷纷被“收押回园”,但其中也不乏有漏网之鱼。

“三姐,你可以陪我搭积木吗?”

花椿穿着合身漂亮的小学制服,指着自己的手表,礼貌拒绝小妹伸来的橄榄枝:“对不起小七,现在恐怕不行,我要去学校上早课了。”

“好吧。”鱼鱼失落地低下头,转而向花染发出邀邀约,笑容灿烂,“四姐四姐,我们今天一起给洋娃娃打扮吧!”

其实她平时不太喜欢玩洋娃娃,但眼下为了找搭子她愿意退一步。

可惜——

花染傲然摇头,“不行!我也要上课。”

晴天霹雳!

鱼鱼眼中那一抹亮光不见了,半晌没缓过来,耳边是花染的声音“让让,我要出发了”。她大受打击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姐姐们一一上车离开。

花家小孩不少,但暑假结束后花虞却凑不出一个玩伴,因为除了她,六个崽崽都需要背上书包去学校,连周围的伙伴都难逃开学这一关。

从厨房出来的张妈察觉她的不对劲,上前关心道:“小七小姐,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鱼鱼耷拉着脑袋说。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忽然抬脚,噔噔噔地往楼上跑。

后面是张妈担忧地叫她“慢点,不要跑”。

鱼鱼一鼓作气冲到爸爸妈妈的主卧门口,急促杂乱的敲门声惊醒房内的人,花霆珏掀开身上的被子,睡眼惺忪,嘟囔一句“谁啊”。

“我去看看。”西装革履的姜望舒洗漱完从浴室出来,往门口走。

一开门,迎接她的是炮仗似的小姑娘。

“妈妈,早安~”

鱼鱼一把抱住妈妈的大腿,粘人地蹭了蹭,又朝床上的爸爸投去目光,“爸爸,早安。”

“早安。”

“早安啊,宝贝。”

夫妻俩也笑着和她道早安。

姜望舒把她抱到床边,坐稳后鱼鱼看向爸爸妈妈,“妈妈,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喔。”

他们这三口之家奉行民主自由、有事好商量的原则。花虞自然也学着父母摆出小大人的模样,只见小姑娘表情严肃,像是在参加什么国际会议。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毫无威严可说,实在太可爱,花霆珏忍俊不禁,捏了把她软乎乎的脸蛋,揶揄道:“哈哈,今天又要宣布什么霸‘鱼’条款啊?”

被调侃的鱼鱼虽然听不太懂其中内涵,但知道肯定不是夸她的,她有点不高兴,扒开他的手不让他碰,皱着脸说:“爸爸,我现在很认真的。”

意思是严肃场合请勿玩笑。

姜望舒也睨了眼没正形的男人。一大一小都有意见了,花霆珏也不再散漫,抵唇咳两声:“行,严肃严肃,你说吧。”

姜望舒摸摸她的小辫子,“说吧。”

“妈妈,我不要上幼儿园。”

“为什么?!”老父亲惊呼。

每当要和女儿提起上幼儿园他总踌躇不前,生出不忍,谁料还未等他说出口计划就早早崩殂,完蛋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大抵是都没想到会是这结果。

“就是不想!”三岁的小朋友接连好几天都没约到一个小伙伴,花虞越想越委屈,小家伙嫣红的嘴巴噘着,也不说原因,把头偏到另一边,辫子随之一甩,看上去气坏了。

“我绝对不要上幼儿园!”她甚至撂下狠话。

“嚯??”父母同款惊讶。

这是姜望舒头一回听女儿用如此坚定的语气说她不要做某件事,她有点惊讶。

小女孩的心思如海底针,一天一个样,身为新手父母的姜望舒和花霆珏也不免觉得棘手且毫无头绪,但孩子厌学情绪严重,他们有责任与义务开导。

花霆珏决定曲线救国,“幼儿园很好玩的,有很多小朋友啊,你可以和他们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他试图用幼儿园的优点打动女儿。

他女儿:“不要!”

姜望舒也加入,委婉地说了个法子:“妈妈知道你可能不想去幼儿园,但你可以去试一试,如果还是不喜欢那我们就不上了,好吗?”

“不好。”鱼鱼果断拒绝,她低头抠了抠真丝被上的刺绣图案,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妈妈,我不喜欢幼儿园,讨厌它。”

“嗬。”这是花霆珏发出的惊呼。

连“讨厌”二字都说出来了,看来抵触程度有五颗星了。

“爸爸妈妈,我的小鱼要吃早餐了,我走了,再见。”鱼鱼不想多说,迅速滑下床,习惯性地在爸爸妈妈脸上啾了两下,将身一扭,迈着小短腿跑下楼。

咚咚咚,依稀能听见她脚步声落到走廊的回音,花霆珏和姜望舒看向彼此,顿时相顾无言。

花霆珏问:“怎么办?”

夫妻俩约定好放养,就目前来看似乎有点太野了。

姜望舒冷静思考,有了主意。

“我有办法。”她丝毫不担心,仿佛胜券在握。

“什么啊?”男人好奇探身。

姜望舒推开他凑近的脑袋,笑着起身只留下两个字,“秘密。”

花虞是个情感丰富的小孩。

她坐在庭院里葡萄架下的秋千上,一手拿扇一手拿棒冰,安安静静看人来人往,小小的背影大大的忧伤。当听到大门外响起汽车的声音她利索地跳下秋千,看着车子上下来的人,眼睛亮晶晶地问:“小张叔叔,大哥他们今天中午不回来了吗?”

司机小张回答说:“大少爷和三小姐他们要去补习班,说是中午不回来午休了,小七小姐。”

一大段话她没听见去其他的,耳边循环播放着司机小张说的“不回来”三个字,像寺庙的钟声,嗡嗡的闷闷的,悠远绵长三日不绝。

手里的棒冰化了,鱼鱼深受打击,微张着嘴愣在原地。

“怎么了?”司机见状吓一跳,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她还是悲伤地摇摇头,苦往心里咽。

转身回屋。

爸爸出去和叔叔们聚会了,妈妈上班,家里依旧只有她和奶奶。慕秀芝看着失魂落魄的小胖鱼,招招手唤她:“过来,吃饭了。”

这个年纪的鱼鱼还不懂“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句话的含义,垂头丧气的她只瞧了眼餐桌上的菜,深沉地叹口气,学着大人们的模样说话:“奶奶,我不饿。”

说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托腮发呆。

小小的她可算明白为什么大人们总是对着香喷喷的饭饭说自己“很累”“不饿”。

别说慕秀芝了,就连张妈也被她这句话惊讶到了。毕竟“花虞不吃饭”等同于盘古开天辟地,妥妥的只有头一回绝无第二次,不加餐都够令人震惊的了。

或许是她那双和丈夫儿子肖像的桃花眼,亦或是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慕秀芝对这个小孙女总多了些耐心与疼爱,她又说:“今天厨房做了你喜欢的虾球、松鼠鱼还有烤乳鸽,真的不吃?”

似乎还真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的香味,鱼鱼动动鼻子嗅了嗅。

慕秀芝捕捉到她的小动作,眼里划过笑意,故意转头对张妈说:“张妈,既然她不饿,那把这些菜拿下去喂狗吧。”

“哎……好。”张妈笑着应道。

有鱼有肉有骨头,可谓是天赐的礼物,门口的霸王尾巴摇成螺旋桨。

一听到自己喜欢吃的肉要进了狗肚子,鱼鱼“嗖”的一下振奋起来,三步并两步,爬上自己的椅子坐好,鼓着脸一板一眼地说:“奶奶,不浪费,妈妈赚钱很辛苦的,鱼鱼要吃。”

慕秀芝点头认同,“行吧,不浪费,吃吧。”

“嗯。”鱼鱼拿起筷子重重点头。

姜望舒让余东帮她预约了一个儿童专家,在公司开完会后连饭都来不及吃就马不停蹄和对方见面。

林嘉从事教育行业快十年了,是一名优秀的儿童心理师,一笔夸张惊愕的咨询费落到她头上,有种喜鹊报喜的感觉,她匆匆忙忙收拾好自己就往约定的地点赶去。

约好的包厢外站着两个保镖,其中一个是和她联络的那个。

“余先生你好。”

“里面请。”

阵仗过大,若非收了定金,林嘉非常怀疑是否遇到报纸上常说的黑社会绑架了,走进去她吃惊地愣了会儿。原因无他,与她约见的人居然是登上过报纸财经版块的京市传奇女企业家——姜望舒。

顿时肃然起敬,“姜董。”

姜望舒习惯了应酬,浅笑颔首,“林老师,请坐。”

她行事向来爽利,言简意赅:“今天请您过来是想咨询一下家里小孩对上学很抵触。”

“方便问一下您家孩子几岁呢?”

“三岁。”

林嘉语速平缓,娓娓道清:“六岁以前属于幼儿期,幼儿期其实不该由成年人来安排他们学习,我们认为应该学的并不意味着就得让他们按部就班地去学习。小孩子会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进行探索。”

“她有什么感兴趣的吗?”

兴趣爱好?姜望舒愣怔片刻,旋即认真思索,最终老实说:“看电视剧、吃饭、玩游戏、爬树摸鱼追猫逗狗……算吗?”

对方顶着一张成熟稳重的冷面孔,说出口的话却令人目瞪口呆。林嘉愣了,表情差点没控制住。她以为姜望舒的女儿会像其他富豪家的儿女们一样,学习各项技能与知识,哪曾想是这些。

“咚咚——”

姜望舒轻扣桌子提醒,“林老师?”

林嘉即刻回神,低声说“抱歉”,继续分析道:“算的,只要是能让孩子激发活力的事情都是她的兴趣。”她莞尔,“听了您的描述我觉得您的孩子一定是个活泼明朗、高能量的小女孩。”

“至于厌学一说……”林嘉略有停顿,而后摇头,“我认为概率不大。”

“哦?”

“您不妨回去问问她是不是对学校或者学习内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

“您说自从孩子出生起就一直跟着您与爱人住在一起,她很亲近你们,或许是她太依赖父母,不愿意去相对陌生的环境,这也是有可能的。”林嘉笑容甜美,一一建议道。

见一位集团掌舵人在她说完之后若有所思,半天不语,林嘉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其一是她收了对方开出的天价咨询费,生怕对不起这价钱,砸了自个招牌。其二是对面的大佬气势让她不由矮一截。

就在她提心吊胆之际,姜望舒终于开口:“但我女儿她确实不太擅长课本知识,会对她的这种心理产生一定影响吗?”

林嘉:“如果周围人因此远离她,嫌弃她不聪明,那确实是个不太好的征兆,我们是希望家长多言语鼓励,取长补短增强信心,您不用太担心。”

“好的,谢谢林老师。”

“不客气,这是我的职责,有什么问题您再联系我就好。”

又交谈了好几分钟,结束时姜望舒只随意瞄了一眼,便问:“林老师在创业?”

林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原来是她包里的背调书漏了一角,她塞了回去,朝姜望舒点头,“姜董好眼力。我目前确实有创业的打算。”

姜望舒抿了口茶,笑而不语。

眼前人是行业大佬,不是林嘉能轻易见到的,犹豫纠结片刻后她勇敢向姜望舒请教,“姜董,您有什么见解吗?”

“为什么会想创业呢?”姜望舒反问她。

据她了解到的消息,这位林老师名校出身、本硕连读,是业内一位非常优秀的儿童心理学专家,薪资高,工作勤勤恳恳。

林嘉沉默了。

姜望舒并没有催问她,整个包厢一下子安静了。

隔了好一会儿,林嘉才缓缓启唇说:“我今年三十五了,表面看上去确实与成功人士沾边,什么都很好,按理说我应该满足、知足,可每当静下来的时候我又不觉得自己不该止步于此,周围所有人都认为我‘疯了’。所以我决定试试过大家嘴里说的‘不安分’的日子。”

难怪,姜望舒心说,难怪她第一眼就觉得林嘉身上有一种“违和感”。她温柔恬静,那是长期的工作环境所塑造来的,她的职业需要她成为一个被学生、家长信任的老师。可她的眼睛却透露着野心与欲望。

有欲望才能有希望。这是她一直所信奉的。

因为她以前也是这样的人。

如果对面是个男人又或者说她的家人,林嘉很难说出刚刚那番话,但面对姜望舒,她突然有了想说出口的念头。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是亮的、发着光的,姜望舒相信这是她的心里话。第一次见面就能得到对方的信任,并听见一番肺腑之言,她很荣幸。

可惜,她暂时没这方面的想法,只能惋惜致歉:“我目前并没有涉足教育行业,但不可否认教育机构是个前景不错的方向。”

尽管没抱希望,这一刻的林嘉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

紧接着又听对方说:“不过,我有认识的人和你有一样的想法,你们应当是志同道合的,我可以把你推荐给她,具体的你可以和她细聊。”

她那二嫂似乎也辞去了体制内的工作,进军教育行业,姜望舒认为她们应该能聊到一块儿去。

有人介绍人脉资源引路是天大的喜事,闻言林嘉猛抬头,激动得连忙站起来感谢:“谢谢姜董,真的非常感谢您。”

姜望舒:“举手之劳,你也帮了我。”

*

花虞还在因为上学而闷闷不乐,一个人坐在羊毛毯上搭积木,姜望舒回家就看到她圆润且带着淡淡忧伤的侧面。

“宝贝在干嘛呢?”

“妈妈,窝在搭积木哦。”听见妈妈的声音鱼鱼的忧愁被冲淡些,伸手要抱,“抱~~”

姜望舒把她搂在怀里,顺势坐下。沟通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无论对面是大人还是小孩,想起今天林嘉说的话,她快速抓住一个猜测,“你告诉妈妈,是不是不喜欢学校?”

抱着一竿子打下去总要落几个枣的想法。谁知姜望舒像是误触了隐藏的水龙头开关,只见女儿皱着白嫩的包子脸,瘪嘴,泫然欲泣,“因为幼儿园把姐姐她们抓走啦,我不喜欢学校……”

学校学校又是学校!花虞不喜欢这两个字。

她其实不太懂什么是上学,只知道她和哥哥姐姐们一开始是天天见,后来是一周见,再后来是一个月见,甚至一个学期见。

学校带走了她的哥哥姐姐们,像动画片里的怪兽,吃掉了他们相处的宝贵时光。

“哇——”

才三岁的她再也忍耐不住,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一颗一颗地往下掉,仿佛断了线的珍珠,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

“鱼鱼不想上学,不想上学啦……”

“妈妈……妈妈。”

“呜呜呜……”

她的眼泪恰如五六月份的暴雨,来的又猛又突然,把姜望舒吓一跳,抱紧怀里的小孩,像哄婴儿时期的她一样,“哎,宝宝、宝宝,不哭啊不哭啊……”

哄了好一番眼泪才止住,哭得狠了,在妈妈怀里的胖鱼还在抽噎,鼻子红红的,蔫儿的不行。

经过她这一哭,姜望舒才发现原来问题出在哪儿。

*

“花虞不想上学”这一新闻如同一记深水炸弹,在偌大的花家掀起不小的风浪,小孩子天真无邪的原因又让众人啼笑皆非。

周末,全家十几口人齐聚一堂,演了一出“劝学”。

大伯母用沪城话和她说:“读书多好,要当文盲的都是刚(傻)度(子),侬晓得伐?”

鱼鱼:“侬不晓得。 ”

一句话噎死韩晚珍。

大哥稳重:“读书识字也会很有趣,这个世界需要用知识去开拓。”

他的发言太有深度,鱼鱼一脸茫然,明显是处于和对方蓝牙掉线的状态。

三姐:“幼儿园有很多朋友陪你玩,你不是想和小伙伴玩游戏吗?”

鱼鱼:“可是幼儿园没有你们!”

这话接不下去了。花家的小孩分布在各个年级,若非要和哥哥姐姐们一起那只有跳级,可她实在也不符合跳级的要求。

五哥捧着一本晦涩难懂的史书,“小七,我们一起看吧,以后一起去学历史!”

大字不识一个,鱼鱼陷入沉默,无声拒绝。

四姐使出杀手锏:“小孩都要上学!”

她从来都是利索耿直的行动派,直切要点。

鱼鱼把头一扭,霸气地哼道:“那鱼鱼不当小孩了,小鱼不用上学。”

“……”

连人都不想当了,花染怔住,漂亮的小姑娘表情一言难尽。

她也没招了,随她吧。

姜望舒被这几个萝卜头的童言逗笑,她抓住女儿的小手,蹲下身子与她平视,“你看,学校没有抓走你的哥哥姐姐,大家都回来陪你了啊。”

鱼鱼不懂:“妈妈,为什么不是天天和我玩呢?”她喜欢以前。

女人抚摸着她的脸,温柔地回答她:“因为他们都长大了啊,你也会长大的。”

成长像是一场迁徙,到达一个又一个新环境,寻找不同时期的栖息地,然后从陌生到熟悉,再到离开,去往下一个地方。

“那我不要长大了。”鱼鱼抱紧妈妈,天真地说。

可惜,不想长大是最幼稚的一时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