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暮色渐沉,灯烛将两人身影投在书架上,随火光微微摇曳。
“总算……没有白费心血。哪怕只多活一人,多撑一日,也是好的。”刘绰轻叹。
李德裕从身后拥住她,声音沉缓:“是啊,安西孤悬四十余载,将士们太苦了。你我所能做虽微薄,但积跬步以至千里,总有云开见日之时。”
他顿了顿,话锋转回白日宴席之事,“倒是你,今日那般动气……我心都揪紧了。顾九自有七郎护着,何必你亲自动手?万一那蠢妇冲撞了你……”
刘绰转身环住他的腰,仰起脸:“被我吓到了?我知道韦瓘定会护若兰无恙。可那杜月娇是他三嫂,有礼法压着呢,他又能如何给若兰出头?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顾老爷子虽去了,但若兰还有我这个靠山。谁再敢欺她孤弱,今日杜月娇便是榜样!”
她语气斩钉截铁,孕中丰润的脸颊因激动泛起薄红,烛光下竟有种逼人的艳光。
李德裕凝视她片刻,忽然低笑出声,指腹摩挲她唇角:“怕什么,这才是我认识的刘绰。护短,霸道,一点亏都不肯吃。”
他低头蹭了蹭她鼻尖,气息温热,“只是下次要打人,让菡萏代劳便是,何必自己动手?仔细手疼。”
“自己打才解气。”她哼了一声,却忍不住弯起嘴角,方才谈及安西的沉郁稍散。
两人气息交融,静默中渐生出几分缱绻。
李二揽着她的手渐渐不安分起来,在腰窝处暧昧地画圈。
她微微一颤,抓住他手腕:“……不是说好了要禁欲?”声音已带了点轻喘。
李二吻她耳垂,嗓音哑得撩人:“娘子不是说……三个月后就可以了。”他含住她耳珠细细吮咬,另一只手已探入她宽松的袍衫轻柔抚弄,“况且……安西有了好消息,为夫想给娘子庆功……”
刘绰被他吻得浑身发软,仍忍不住调侃:“你、你现在不怕孩子看着……了……”尾音陡然拔高,因他指尖已经灵巧地挑开了小衣系带。
孕期身子格外敏感,她顿时腰肢一软,全靠他臂膀支撑才未滑下去。
“娘子安心,我只是收些利息!左右,这样的日子,从前又不是没熬过……”他大言不惭,趁势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内间卧榻。
他将她小心放倒在锦褥间,俯身时目光灼灼,如盯住猎物的豹,“绰绰,要是不舒服,我即刻停下。”
话虽如此,他却已扯开自己衣带,露出精壮胸膛,俯下身去。
刘绰难耐地弓起身子,手指插入他发间,呻吟碎不成调:“你……你这般……我哪还有力气说不……”
李二低笑,吻沿着起伏的曲线一路下滑,虔诚地在那孕育着生命的弧度上印下细密亲吻。然后抬眼望她,眸色深得骇人:“娘子放心……为夫自有分寸。”
纱帐层层垂落,掩住一室春光。
与此同时,韦宅内院。
杜月娇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甚至有些躲闪她目光的韦三郎,声音带着哭腔和尖锐:“郎君,你就看着那个刘绰打我?我是你的妻啊!你连一句话都不为我说吗?”
韦三郎面色尴尬,眼神飘忽,最终只是嗫嚅道:“月娇…那是郡主,我…我怎好顶撞…再说,你今日的话的确有些过了…”
“我过了?”杜月娇几乎要尖叫起来,“老七他们两口子都要骑到咱们头顶上了,你看不见吗?大伯娘偏心也就罢了,连你也胳膊肘往外拐?都是满月宴,凭什么七弟家办得那样风光?不就是死了祖父么?自己院子里没哭够,大喜的日子里当众哭哭啼啼的装给谁看?我不过是看不过眼,说了几句实话,刘绰便动手打我!她一个外人,凭什么打我?你…你就是个懦夫!”
见韦三郎仍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她一股邪火直冲头顶,猛地一跺脚,转身就冲出了房门,径直朝着裴氏所在的正堂跑去。
“伯娘!”杜月娇声音颤抖,“今日您必须给我个说法!她刘绰凭什么动手打我?我才是自家人,挨了打您非但不维护,还帮着外人说话,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杜家的女儿嫁过来,就是这样被你们欺负的?还有那个顾若兰,您不是也给她立了规矩、紧了用度么?”
“好啊,原本身为你们的伯娘,有些事我不好管得太深,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跟你计较!既然你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好替你瞒着的了。”裴氏重重放下茶盏,站起身,走到杜月娇面前,嘴角却噙着一丝冷笑。
“没错,那个顾九处处压我的丛儿一头,我是不喜欢她。可你呢?趁着七郎不在家就兴风作浪,对她百般刁难,指桑骂槐,真当大家都瞎了看不见吗?”
“你…你血口喷人!她怀了身孕,我身为长嫂给七郎房里添人,也是为了替韦家延绵子嗣,有什么错?好!好!既然你们韦家如此容不下我,我这就回娘家去!让我阿耶阿娘评评这个理!”
杜月娇气得浑身发抖,哭喊完就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韦家。
回到杜家,她扑到母亲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说了一遍,自然是略去了自己的不是,只强调裴氏如何偏心、刘绰如何跋扈、韦三郎如何懦弱、自己如何受尽委屈。
杜父杜母一听爱女在夫家受了如此大的委屈,顿时火冒三丈。
尤其是杜母,心疼得直掉眼泪,当即拍板:“欺人太甚!走!去相府!看那刘绰还如何耍横,看看韦家还敢不敢如此轻慢我的女儿!”
一家三口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威严的杜相府邸,却哪里能见到日理万机的杜佑。
听完了他们的控诉后,司农少卿杜师损的眉头越皱越紧。
“胡闹!”他猛地一拍桌案,声如洪钟,吓得杜月娇一哆嗦。“明慧郡主的为人我很清楚,若不是你太过出格,她绝不会动手打人!”
“大伯…”杜月娇怯生生地叫了一声,“难道您还怕了顾家不成?那个顾九没有兄弟可依,父亲也不过是个县令。”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伯?”杜师损目光如电,扫视着三人,“六娘子,婆媳妯娌间偶有口角摩擦,再正常不过!可你不知收敛性情,敬重长辈,反而口无遮拦,顶撞伯娘,事后不思己过,还跑回娘家搬弄是非!甚至怂恿父母来我这里胡闹!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体统!”
杜父试图辩解:“大兄,话不能这么说,月娇她确实是受了委屈…”
“委屈?”杜师损冷哼一声,“她那点小性子,我还不知道?明慧郡主今日或许是有些强势,但她打得对!难道要等到这个孽障说出更难听的话来?顾家如今虽没有什么有出息的子孙,但毕竟门生故旧众多,岂是她能轻易侮辱的?且不说,有明慧郡主给她撑腰,那个韦瓘也绝非池中之物。你们倒好,非但不借此教导女儿谨言慎行,反要我去以势压人?是嫌我们杜家的脸面丢得不够吗?是想让满朝文武看我杜家的笑话,说我杜家女儿不懂礼数、家教不严吗!莫要等到人家真的出手对付你们再后悔!”
见杜父杜母缩了脖子,他目光锐利地盯向杜月娇:“立刻给我回韦家去赔礼道歉!日后安分守己,若再敢惹是生非,给杜家抹黑,休怪我这个做大伯的不讲情面!”
杜月娇被骂得脸色惨白,浑身冰凉。所有的骄纵和依仗,在这一刻,碎得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