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风卷着沙粒,一下下敲在车库的铁皮门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阿凌正蹲在越野车旁,手里攥着扳手,专心致志地研究。
满手的油污蹭到脸颊上,黑一道白一道,连耳尖都沾了点灰。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阿凌手忙脚乱地抓起旁边的抹布,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转身时,脸上已经堆起了乖顺的笑,眼角的狡黠藏得严严实实。
“喜儿,你看我给你改的车灯,”他献宝似的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指尖还沾着没擦净的油污,“调了焦距,能照得更远。”
他摁下车钥匙,两道白光“唰”地刺破车库的黑暗,直直照向角落。
喜儿抱着手臂站在车库门口,银白的长发被穿堂风掀起几缕,拂过她的脸颊。
“又去跟人飙车了?”她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微微弯下腰,捡起他脚边掉落的扳手。
往工具箱里放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阿凌的耳朵尖倏地红了,嘴上却依旧犟着:“哪能啊,我跟你保证过的,不惹事。”
阿凌往前凑了两步,想帮她理一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手伸到半空,又猛地缩了回来,转而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就是……觉得闷,去沙漠里散了散步。”
喜儿没再追问,转身往房间走。路过客厅时,她的目光瞥见茶几上放着个蓝丝绒盒子。
盒子敞着口,里面是条靛蓝色的围巾,毛线织得松松垮垮,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初学者的手笔,有些地方还能看到被拆过的痕迹。
——那是阿凌悄悄躲在房间里织的,缝了几夜,拆了又织。
“顺手买的……”阿凌跟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他装作不经意地把盒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看你总围那条旧的,换条新的吧。”
喜儿拿起围巾,指尖抚过粗糙的针脚,毛线的质感有些扎手。
她忽然想起前几天夜里,自己起夜时,看见他房间的灯还亮着,门缝里漏出的光映着他低头的影子,一动不动的,像是在专注地做什么。
喜儿把围巾往脖子上一绕,长度刚好到心口,毛线贴着皮肤,带着点属于阿凌的专属味道。
“还行。”她丢下两个字,转身进了房间。关门的瞬间,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阿凌正捂着嘴偷笑,肩膀微微耸动,红眸亮得厉害,像藏了两颗星星,连眼角的弧度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
阿凌的顽劣在附近的几个绿洲是出了名的。
前阵子跟隔壁绿洲的几个少年赛车,他把人家新买的越野车撞得稀烂,还一脸嚣张地拍着对方的肩膀说“车不行,再改改呗”,气得对方当场动手,最后被阿凌手动打服了,几人成了好兄弟。
喜儿当然知道。
可她总在他惹了麻烦后,默默找出医药箱,帮他处理伤口,棉签蘸着碘伏擦过破皮的地方时,会放轻力道。
在他被家族长辈训斥时,她会站在门口,淡淡地说“他是跟我去沙漠里考察地形了”,替他挡下大半的责骂。
喜儿以为这只是对他收留之恩的报答,却没发现自己的工具箱里,总躺着他常用的那款伤药,药膏快用完时,她会悄悄去集市上再买一支。
也没发现,每次他晚归,她都会下意识地坐在窗边,对着外面漆黑的沙漠看半宿,直到听见越野车的引擎声,才默默起身去给他留盏灯。
这天,阿凌又跟人起了冲突,嘴角挂着彩跑回来,左边的脸颊还有点红肿。他撞见喜儿坐在桌边,正用软布擦她的沙影。
狼族少年故意靠在门框上,唉声叹气个不停,眼角却偷偷瞟着她,想引她开口问问怎么了,却见她放下沙影,转身进了厨房。
片刻后,喜儿端出一碗深绿色的草药汤,重重往他面前的桌子上一放。
“喝了。”她的语气硬邦邦的,眼神却在他嘴角的伤口上停了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阿凌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草药的苦味顺着喉咙往下滑,涩得他舌尖发麻,心里却甜得发涨。
“喜儿,你说咱俩这样,像不像……”他试探着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像什么?”喜儿收拾着旁边的空药碗,耳尖却微微发烫,“像你总惹事,我总跟着收拾烂摊子?”
阿凌看着她转身时飘动的蓝围巾,没再说话,只是趁她进房间的功夫,悄悄把自己刚赢来的、极其稀有且据说能治百病的沙漠雪莲塞进了她的药箱最底层。
那雪莲是他跟人赌了三局赛车才换来的,根茎被小心地晾干,还带着沙漠的干燥气息。
夜里喜儿整理药箱,指尖忽然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她抽出来一看,是那朵干枯的雪莲,花瓣蜷曲着,呈深褐色。
她捏着花瓣看了半天,忽然想起阿凌嘴角的伤,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
窗外的风还在刮,卷着沙粒打在玻璃上。喜儿把雪莲放回原处,盖好药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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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重点——雪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