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齐接着说：“如今丁银之弊，已是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绝非盛世应有之象！”
“你……强词夺理！”周御史气得胡子直颤。
“好了。”
皇帝终于开口，瞬间压下了所有争论。
他看向林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今科的探花郎，总算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将奏折递给身旁太监，皇帝缓缓道：“林爱卿这折子，数据详实，条理清晰，并非空谈。”
他一句话，让殿内众多官员心沉谷底。
“然则，国策变更，确需谨慎。”皇帝话锋一转，“此事关系重大，朕不欲即刻决断，这样吧……”
他目光在群臣脸上扫过，“即日起，于南书房设立‘税制改革新议政处’，由朕亲自主持。林齐！”
“微臣在。”
“朕擢升你为南书房行走，参赞税制革新事宜。余曾源、周端友，你二人也参与其中，有何疑虑、反对之处，尽可在议政处直言。”
林齐大喜，深深叩首谢恩。
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各怀心思，鱼贯而出。
林齐自知年轻，经验又浅，只能靠勤勉务实来补。
接连几日，他都与贾蓉在户部整理文书至深夜方归。
这晚，两人结伴回府，刚拐进僻静的巷子，两侧墙头突然跳下数名黑衣人，刀光直取林齐。
“小心！”
贾蓉惊呼着拔出随身的短剑格挡，堪堪架住了劈向林齐的一刀。
随行小厮们也迅速围拢来，护住二人。
“来人！有刺客！”
贾蓉一边护着林齐后退，一边高声呼救。
那些人分明都是冲着林齐而来，他们虽有些拳脚，但也敌不过这些专业的杀手，混乱林齐中肩头中了一刀，鲜血顿时染红官袍。
“师叔！”
贾蓉惊呼，忙挡在他身前。
林齐捂住伤口，“蓉儿，继续呼救，这离宫门口不远，只管多引些人来。”
贾蓉和小厮们一面抵挡，一面齐声惊呼。
黑衣人果然着急起来，见迟迟杀不了林齐，为首的迅速下令，带人逃走。
巡城官兵闻声赶来时，刺客已迅速退去。
林齐因失血过多昏倒在地，贾蓉和几个小厮也挂了彩。
消息一夜传遍京城。
皇帝震怒，下旨彻查。
贾府，大夫为林齐仔细包扎了伤口，所幸未伤及根骨。
贾敬和尤清之等守在榻前，看着林齐苍白的脸色，又急又怒。
“这些人未免也太过猖狂！竟敢在宫门外行凶。”
林齐忍着肩头剧痛，露出一丝苦笑，“所幸没伤着什么，明日还能上值。”
“还上什么值？”贾蓉急道：“不把刺客抓出来，就不必去当值了！我去替你告假。”
“京中看不惯我的人众多，为这个耽误正事不值当。”
贾敬闻言，眉头紧锁，“你自己可考虑清楚了？今日之事绝非最后一次。
此时若急流勇退，圣上虽会不喜，日后怕也没什么前程，可也不会……”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至少能保性命无忧。”
“老师，”林齐缓缓开口，声音因失血而显得有些虚弱。
“我在殿试写下那篇文章时，就料到要与达官贵人们为敌。学生既选了这条路，只怕事不能成，生死算什么？”
“好。”贾敬点头，“你好生休养，我先回去了。”
贾蓉忙拉住贾敬的袖子，“祖父，您这就走？”
贾敬嫌弃地甩开袖子，“我在这他就能好？”
贾蓉：“……”
尤清之道：“明日起，我会让连华带人护送你们二人上下朝。”
贾芃立即接话，“我要和连华姐姐一起去！”
惜春面带笑意：“刀剑不能带进宫，那我出银子，叫人给师兄打一套轻便的软甲。”
林齐一一谢过。
贾蓉：……感觉自己被这个家孤立了。
次日，连华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送林齐和贾蓉上值。
惹得百姓们纷纷侧目。
打听才知原来是旧宁国府老太爷的徒弟和孙子下朝时遇刺，所以加派人手护送。
至于为什么被行刺？
尤清之安排的人，此时便起了作用。
不仅让林齐因推行新政被刺杀的消息在京城百姓中传遍了，还顺带宣传了一把“摊丁入亩”的政策。
南书房，周端友等人看着肩头至手臂缠着纱布的林齐，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周端友冷着脸，“伤还没好，急着当值做什么？朝中还怕缺了你不成？”
林齐无法拱手，只能颔首笑道：“朝中自然不缺我一个，只是我若不来，担心几位大人寂寞。”
……这年轻人，好厚的脸皮。
到了傍晚下值时，宫门外，连华骑在马上，后头跟着一队扛着大刀的壮汉。
侍卫们看着这阵势也不免担忧，层层上报到了皇帝耳边。
皇帝本来还打算派人去保护林齐，结果贾府这样声势浩大，看来也省得自己操心。
只吩咐下去，不必干涉贾府行事。
见林齐和贾蓉从宫门口出来，贾芃歘地飞奔到二人身边。
“师叔，我扶你。”
林齐“嘶”了一声，“芃哥儿，这是我伤的那只手。”
“对不住，对不住。”贾芃连连道歉。
把林齐扶到马车上，贾芃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从宫门处出来的官员们。
这里头肯定有害师叔的罪魁祸首！
贾芃小小年纪，气势却不凡。
加之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管你官大官小，走出来一个他盯一个。
没做亏心事的人见了也心虚。
你越露出心虚闪躲，贾芃就越盯得越紧，宫门口下值的官员们一下子脚步都加快了不少。
连华看着好笑，过了一会儿才唤他回来。
贾芃“哼”了一声，在宫门口耍了一招大刀，飞身上马。
林齐和贾蓉在马车内装作不知，实则已经笑得直不起腰。
皇帝追查刺客，最后只查到京郊一处荒废的宅院。
此时已人去楼空，只在院中枯井里找出几件带血的夜行衣。
这宅院却属修国公最不起眼的庶孙侯晓明名下。
侯晓明与贾蓉年岁相仿，整日溜猫逗狗，在京中连纨绔都排不上号。
若说他安排的刺客，谁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