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舟侧目,洗耳恭听。
秦大郎迟疑片刻,还是如实说道,“再过几日,金拂云嫁入雍郡王府,将来她想蹦跶出点风浪,估计也难。”
为何这般说来,只因在上次映雪阁之事中,贺疆与安王府、镇国公府如此交代。
这种权益联姻,金拂云勉强能得个夫人的名分,欲要想再入从前风风光光的,决然不能。
秦大郎与宋观舟如实说来,宋观舟听完,摇了摇头。
“大哥,我知金拂云若是嫁人,自是被贺疆束缚起来,可贺疆也不是个干净的人,夫妻二人互相拿着把柄,未必不会同心协力,一起应对外头,包括我。”
“你……?”
“大哥, 金家不容小觑,如今东骏使团还在京城,贺疆又在众人跟前,硬生生还是选择与金家联姻,将来,他们必然是一体。”
“四弟妹,金家仰仗的是大将军,但宏安郡主冒然辞世,大将军是要为她守制,定然是要丁忧在家。”
“丁忧?”
宋观舟惊愕出声,“我知丈夫要为妻子守制,但服丧上头,比为父母守孝是要简单些,但不曾想到,需要丁忧。”
秦大郎点头。
“为父母守孝,三年期,为妻子守制,期年之后还有心丧,算下来二十五六个月,比三年也少不了几个月,但规矩一样的,父母恩情也罢,夫妻情义也好,都得丁忧。”
“这么久,大将军……,会乖乖服丧?”
“四弟妹知晓夺情二字?”
宋观舟点点头,“略有所闻,但大多是身居高位,重臣权要之辈,大将军……,镇守溧阳,算得是护卫大隆大门安危,只怕……,圣上是要夺情的。”
秦大郎听来,若有所思的看向宋观舟。
“四弟妹所言不差,但圣上素来礼贤下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夺情。”
宋观舟微微仰头。
长叹一口气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正襟危坐看向秦大郎,“大哥,过几日我要想法子搬到温溪山庄独居。”
“为何?”
秦大郎一时没想明白,这余成、蒙小兴还在潜逃,这时候最安全的地方,肯定是公府后院,怎地倒要搬出去?
“大哥,这是我来找你的目的,金拂云必须要除掉,至少让她的爪牙,能害我性命之人,能被一网打尽。”
“你搬到温溪山庄,诱出余成来?”
宋观舟点点头。
“对,我手上除了临山,没有别的人手,此事只能仰仗大哥搭把手。”
“四弟妹,这不妥当!”
秦大郎欲要安抚宋观舟,但宋观舟没有给他机会,或者是说宋观舟不想拖延下去,若等裴岸来府上的话,这事儿就泡汤了。
“大哥,金拂云必须要除。”
“我知晓,这女子不管往后能不能再起风浪,都不会容她好过,这点你放心,四郎与我私下商讨多次,只是如今情况有变,大将军要舍弃这枚棋子。”
所以,只弄了个金拂云,于事无补。
看看,还是大局。
他们的目标是大将军金蒙,而不是金蒙的女儿金拂云。
宋观舟迟疑片刻,“大哥,我只是金拂云眼里微不足道的仇人,她不过是收拾旁人的时候,顺带着给我一记,待她嫁到雍郡王府,若能一举得男,身份上头,有没有郡王妃的封赏,都不重要。但是——”
她抬起头来,定定看着秦大郎。
“大哥,你们有个误区。”
“何为误区?”
“你们以为,金家做主之人是金蒙,我不否认,大将军是个十分厉害的武将,也擅长玩弄人心,手段阴狠,该出手时,绝不手软。但是——,他们家好些事儿,从前都是听金拂云的。”
“如今金拂云已倒了, 金蒙不会再信任她。”
“大哥,金家的目标有两个,其一是镇国公府,因为我的公爹镇国公从前是金蒙的上峰,若不扳倒父亲,他永远上不了高位,但这……,他已经做到了。其二——”
说到这里,宋观舟顿了一顿,秦大郎也不催促,静静等候宋观舟继续说来。
又是迟疑许久,宋观舟满脑子飞快旋转,最后鼓足勇气,“她扶持段氏,这并不是秘密,但为何扶持呢?我与娘娘提过,但今儿可与大哥细说两句。”
“金家与太子不合,确实有这桩事儿,至于金家与我秦家,素来并无积怨,我父亲在时,两家说不上深交,但碍于宏安郡主,也算是有些寻常的往来。”
“不!”
宋观舟抬头看去,“金蒙从前是想更换太子的,但东宫深得圣上之喜爱,顺应祖宗律法,水到渠成的储君,并无过错,也无诟病,轻易是废不得的。”
“四弟妹,这个……,怕是危言耸听,他虽说镇守一方,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但朝堂之上储君之事,岂容他染指左右。”
秦大郎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当然,他们金家要在太子后宅重新扶持个能与皇长孙抗衡的小子,这倒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宋观舟袖中攥紧拳头,她深知有些话,一旦说了,就跟秦家绑在一起。
如果秦家相信,她这一生都脱不开秦家。
若秦家不信,自是会疏远她的,因为,她的话太过大胆。
“大哥,那是因为金拂云同她父亲说来,更换储君已无大用,毕竟——”
“嗯?”
宋观舟起身,缓缓上前两步,走到秦大郎跟前,压低了全部的嗓音,“毕竟,圣上寿元不足。”
“宋观舟!”
秦大郎听来,拍案而起,“这等浑话,你个无知妇人,焉能说来?”
“大哥!”
宋观舟被吓了一跳,但并未退缩,她定定看着秦大郎,一字一顿说道,“大哥,金拂云是个妖孽,她早已活过一辈子,知晓我等所有人的命运,所以……,她像个不死的先知,告诉了金蒙许多重要的事儿,比如——”
不等宋观舟继续说话,秦大郎已厉声呵斥。
“圣上而今年岁正好,还不足五十,他龙体康健,你信口雌黄!”
秦大郎当然不信,他指着书房大门,哑着嗓子,呵斥宋观舟,“我念你是妇人,不与你计较,快些回到母亲跟前,收起这些危言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