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被他的话逗得含泪笑道:
“傻子。”
白清当然不是幻想,因为闹了一场后,他饿了。
齐月听着他肚腹的“咕咕”声,噗呲一乐,脱开他的手臂,去院中支起了烘炉,叉上一块兽肉烤上。
白清在床边怔怔地坐了半晌。
那些院中的一砖一瓦,这屋中的摆设,甚至连打坐的蒲团,都与他记忆中的样子并无分别。他打开一个个柜子,拿起一样样的旧物,又放回了原处。屋角的大木盒中还藏着十数个罐酒,与她那在床边捡拾、清理的那堆空酒罐一模一样......
他又起身靠在屋门口呆呆地看她忙碌了一会儿,然后迈步进院,转动烤架,接手了她烤肉的活。
齐月则把院中的三阶流萤阵更换成了玄阶防护阵,在阵眼中置入极品晶石来维护大阵,以免有不长眼的东西闯进来伤害他。
俩人默默分吃了一块烤肉后。齐月递给白清一块出入牌,柔声道:
“你先好好歇息,我明日再下山来陪你。”
白清送她行至院门口,忽而一把拽住她的衣袖:
“阿月......我,我想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行啊,走吧。”齐月柔声笑道。
于是,齐月又带白清飞上了月溪院,穿过庭院进入月院。
灵东见齐月回来,忙上前禀报道:
“主人,刚刚二长老来了一趟,说是催促火焰阵牌,我说您正在陪圣子,明日会送符牌过去。”
齐月一听便知,师父哪是来催符牌,分明是想见见白清,只是听说白清不在月溪院,料想白清现在不愿见他,又回去了。
“圣子一词莫要再提,日后称呼白清为清长老便罢。”齐月道。
“是,主人。”灵东领命。
齐月引着白清入内院,随意他进主屋、庖屋、丹室、器室闲逛,临西煮上一壶极品灵茶便退了下去,将内院留给了俩人。
白清转完月院后,问道:
“阿月,隔壁的玄清院是干嘛的?”
“以前是留给玄清峰炼丹、炼汤用,师父搬回玄清峰后,那院子就空了下来。”齐月柔声笑道。
“我想去看看。”
“去吧。”
白清喝了一盏茶,自己又去隔壁转悠了。
齐月也没管他。她不想让白清体会什么“宾至如归”,静虚宗本就是他的归宿。
一个多时辰后,白清大步回来坐下,告诉齐月道:
“阿月,我不想住山下,我想住玄清院。”
“那山下老宅里的东西怎么办?今日都搬上来么?”齐月笑道。
“都搬上来。”
白清微垂眸,佯装镇定的答道。
“好,那就搬上来。”
齐月并无二话,又携着白清飞去山下,将他的东西和防护大阵都打包挪到了玄清院。
重新布设完后,已至傍晚。
白溪一回来就瞧见玄清院的上空浮起了防护雾罩,招来灵东才知清长老搬住了进去。他并未太过吃惊,白清现在实力孱弱,偏偏暗敌不少,齐月自然会将白清挪到眼皮底下照料。
他进月院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等到齐月回来。
“安置好了?”
“嗯。他也累着了,先打坐歇息一夜。”齐月柔声道。
白溪斟上一盏茶递给她:
“山下关于你带白清回静虚宗的消息已经传疯了,秦列阳还传讯来问我是不是真的。咱们沿路回来,从未听人问及过白清的身份,我还以为是白清修为太低,伪装的好,所以外人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没想到那些人心里都门儿清。”
“知道就知道吧。”齐月微微一笑。
“咱们去往魔渊的九年,据说除了李盼弟外,圣祖将参与谋害【前圣子】的元婴、化神老祖都给擒杀、挖了道骨。我猜这才是咱们沿路停留的地方皆噤口装糊涂的缘由,毕竟,谁也不想因口舌招致大祸降临。等咱们安然返回了静虚宗,那些人才敢将你的消息散开。”
齐月不置可否。
白溪抬眸看了齐月一眼,忽而涌上一股委屈:“他一回来,你一点心思都不肯分给我了。”
“?”
齐月听的一脸懵,心道:【咱们刚刚不是聊得好好的么。】
白溪撒娇道:“我不管!一个月三十日,你总得分几日出来关心我!”
齐月揉了揉他的头,笑道:“知道啦!”。
“这还差不多。你也早些歇息吧,我回去了。”
白溪饮完盏中余茶,起身离开了。
夜里,齐月闭目盘坐,静静感知那缕天道气运正缓缓融入自己的命魂,这意味着偏离向【齐凌月】的大道命运已经回旋,回归于此世的涅盘重生。
它因白清而断绝十余年,今日又因白清而再度重新出现。
齐月也终于摸清了第四道隐形天道神魂契约达成的条件——拥有白清毫无保留的爱意。她吻上他的那一刻,他便原谅了过往的磨难,将心重新交给她,天道气运亦随之而现。
她对此事已有预料,心中并无太多的波澜。
可偏偏此时却有一道缥缈无影的男子鬼魅声在她耳边萦绕:
“啧啧,你胆子可真够大的,竟敢跑去罗刹血海林?知道血海林的由来么?”
齐月没理会,那声音却又自顾自的继续道:
“罗刹血海林原本只是一片无垠的松果林,千余年前,罗刹王族的魔君爱上圣祖,陪她杀穿魔渊不说,还主动奉上幽冥神族的上古秘宝。岂料那圣祖是个十足的黑心肝,不仅骗人、骗心、骗宝,还设计反杀了魔君,将其尸首大卸八块,分散海林各处,以人族咒术镇压在魔渊十万里之下!
可惜天道好轮回啊!圣祖杀孽太重,历劫飞升也落了个身死道消的下场!人家苍炎君虽然被虐杀分尸,但好歹还有残尸啊,那个烂心肠的却被劈了个灰飞湮灭......
谁说天道无情呢,你说是吧......
圣祖陨落百年后,封印魔君残尸的大阵便出现裂缝,导致魔君怨咒气息渗出,血松林疯长到千丈高,滋生出大凶和魔魂晶兽,亦让罗刹海沦成了怨咒血煞之海。罗刹族苍氏世代镇守那片魔海,只为不让血煞诅咒蔓延到整个魔渊......
毕竟,血海林之祸也是他家那个缺心眼的苍氏尊祖自己惹出来的......”
齐月并不想多生事端,抿紧唇,只作未曾听到。
“我就纳了闷,你说仇人故地重游,那苍桑海竟然装聋作哑......莫非真是被中央大陆那头道傀尸给蒙蔽了?我看也不像啊......咦?难不成他以为你是去魔渊翻找秘宝窟的......”
说到此处,那男子语调一转,又愤懑道:
“姓萧的混蛋是怎么回事?他能容下你纳新男宠,偏偏就容不下狸爷爷我!”
“改日再来看你,走了!”
他话音刚落,一缕熟悉的神识波动便从极远处探来,掠过齐月的识海上空,但一触即退!
下一瞬,天边隐隐传来一股法力波动,仍是一击便散!
不多时,齐月的神识中,静虚宗的夜空中浮起数十个修士身影,皆向法力轰击的动静处极目远眺......
次日上午,齐月取过灵植峰送来的数千份培元丹材料,炼成丹药让临西送去了山下的议事院。
她在院中闲待了一会儿,就听灵东前来禀报道:
“主人,清长老来了。”
“快请他进来。”
齐月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迎白清入内院,斟了盏茶给他,柔声笑道:
“师傅那间主屋怎么样?住着舒适吗?”
“空荡荡的,太大了。”白清道。
“他老人之前还在主屋设了个授课区,腾空蒲团后,屋子的确就大了太多。”齐月笑道,“要不,你也布个静修区什么的?”
白清点头:“好。”
齐月取出一个储物袋推给他,柔声道:
“你近期修炼要用的物资都在里面,你需要什么告诉小师弟或灵东、临西都行,这几日我要为宗门准备修炼物资,忙起来恐怕会顾不上你。”
白清接过储物袋看了看,里面备好的物资,别说修炼几日了,半年的量都足了!
“......”
白清心下一黯,握着储物袋默不吭声。
齐月忙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柔声道:
“我的意思是,我可能没法时时顾及到你,但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可以过来陪我嘛。”
说着,她微侧头,在他面颊上轻落一吻,娇声笑道,“清长老,麻烦你这几日多来探望我了。”
白清垂着眼,俊脸却染上一抹晕红:
“嗯。”
果如齐月所言,俩人刚喝了半个时辰的灵茶,宗门各峰所需的物资清单就由白溪派送上来了。
于是,齐月便在院中连续忙了一个多月,每日上午白清都会过来陪她待上一个多时辰,其余时间便回隔壁玄清院闭院修炼。
六月中旬,齐月将最后一批聚灵纯阳汤丢给白溪,隔日就带着白清背负重铁爬山锻体。
俩人从山脚爬至山顶,遥遥可听荒山区传来法器轰击的震响,数座大山的上空都弥漫着浑浊的尘雾,仔细辨识,雾中还有巨猿尖啸和修士的叱吼音。
“那是宗门修士与护宗大兽磨练道术的地方。”
见白清听得有些怔愣,齐月柔声向他解释道,“武修山也是宗门修行宝地,分为重力阶、神力室和战魂塔,前者可强悍体魄、神魂,后者专门用于累积实战经验。”
“嗯,我听说过。”
因是第一日爬山锻体,齐月担心白清身体撑不住,仅是攀了一个时辰便原路折返。第二至七日,则酌情多加路程,第八日便开始加重、加速攀山。
有珍果和极品灵丹相助,白清的锻体并未遇到大碍,至十月底便能勉强负重三千斤,继而闭关冲境炼气五层。
等白清出了关,齐月开始每日为他涂抹余下的魂虫膏,傍晚浸泡血骨护脉浴汤,夜里再助他炼化一滴三阶下品纯阳汤,加速壮大的他的体魄和神魂之力。
转年开春,白清稳步踏入五层初期巅峰。
齐月思量一番后,觉得攀山锻体对白清的作用已经不大,为他配置了一艘一阶极品小飞舟,建议他每日改挪去武修山炼气区的低级神力室锻体。
白清并未出言反对,当日便带上一只灰面具,跟着齐月老老实实的去了。
武修山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繁华如闹市。
齐月并未佩戴灰色大面具,而仅以金蝶半面具覆面,露出了双眼、红唇和下巴。
“二掌门。”
“大师姐。”
沿路的宗门弟子皆恭敬施礼,主动为二人让道。
也有不少外宗金丹弟子打听出这两人便是齐药师和那位传言中的【前圣子】白清,有人好奇地瞧向白清,有人将目光投向齐月,眼中满是惊异之色。
“不是说白清已经丧命断魂岭了么?当初齐药师发动四海修士前去断魂岭搜寻,可是连他一根毫毛都未寻到......”
“没找着才说明人家活下来了......”
“齐药师是从何处找到他的?”
“好像是从凡界还是荒州的哪块偏僻地,真是个痴情人......”
“齐药师是与圣祖有几分相似,但并非如传言那样长得一模一样!”
“你等隔着一张半脸面具能瞧到什么!”
“数年前,我曾有幸远远瞻仰过圣祖天威,齐药师与圣祖是貌似而神不似,很好分辨的......”
齐月并未理会周围的窃窃私语,见白清手掌微僵,似有些不安,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周围的议论声骤而一滞。
白清一怔,但很快就紧紧回握住齐月的手,与她十指相交。俩人沿着旁侧的石阶大步上山,穿过【物资堂】迈入了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