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春申、郑云起后,陈序收回落在门外的目光,重新将注意力牢牢锁在案前的北域地形沙盘上。
这沙盘是众人耗费多日心血搭建而成,从山脉走向到河流分布,每一处细节都力求贴合真实地貌,此刻众人正各司其职,有人用小木片精细雕琢着山峰的轮廓,有人手持细筛将不同颜色的沙土铺洒在对应区域,还有人拿着小刷子轻轻拂去沙盘表面的浮尘,只为让这方寸之间的模型,更精准地还原北域的广袤风光。
陈序俯身靠近沙盘,指尖落在千尸湖周边的区域,先是仔细调整着湖畔高低起伏的地形,确保每一处坡度都符合此前探查的记录,随后从案边的木盒中取出一块通体剔透的蓝色琉璃珠,小心翼翼地将其嵌入沙盘上一处凹陷处,这里便是冰魔深潭的位置,用琉璃珠标记,既显眼又能体现深潭的幽冷特质。
处理完深潭,陈序又取来适量白色细沙,掌心微微倾斜,让细沙缓缓滑落,而后用指尖轻轻勾勒、塑形,一条蜿蜒曲折的冰魔河渐渐在沙盘上显现,从冰魔深潭延伸而出,穿过低矮的丘陵,最终汇入远处的水域,每一道弯转都参照着记忆中的河道走向,不敢有半分偏差。
阳光透过窗棂上的雕花,斜斜落在沙盘上,金色的光线洒在代表山川的木片上,在沙盘表面投下长长的影子,那些影子交错纵横,与沙盘上的沙土、木片、琉璃珠相互映衬,竟仿佛将整个北域的苍茫与壮阔,都浓缩在了这丈许见方的空间里。
陈序直起身,退后两步打量着沙盘,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有了这精准的沙盘,后续商议北域相关的计划时,众人便能更直观地分析局势,制定策略。
就在这时,一阵翅膀扇动空气的轻响从窗外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羽翼边缘带着淡金色纹路的雪灵鸮,正振翅从窗外飞进帐内,雪灵鸮身姿矫健,飞行时几乎没有多余的声响,它径直朝着陈序飞去,最终稳稳落在他的肩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灵动地转动着他。
陈序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雪灵鸮的羽毛,动作轻柔,随后小心地将玉简拿在手中,正是古兰传来的讯息,她古氏本族有一位炼器师,早年曾在宗门的炼器院任职,修为已达到通灵境,技艺精湛且经验丰富,前些年从炼器院退了出来,如今隐居在渔城养老,平日里虽不再过多参与炼器事务。
陈序逐字读完讯息,眼中瞬间露出欣喜之色,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核心机匣的制作一直是众人心中的重中之重,却因缺乏顶尖炼器师而进展缓慢,如今有了通灵境炼器师的消息,无疑是解了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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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数日,院子里的众人正围绕着沙盘讨论冰魔河周边的地形,忽听得窗外再次传来雪灵鸮的鸣叫声,众人心中一动,纷纷抬头望向窗外,只见另一只雪灵鸮正盘旋在窗沿处,显然又是带来了讯息。
玉简讯息展开,程子庚回讯,当初一同前往千尸湖的苍松师伯,有一位关门弟子名叫常曦,她在炼器一道上极具天赋,自幼便对各类法器的构造、炼制手法有着浓厚的兴趣,如今常曦虽只有通灵境初期的修为,但其炼器水平却已远超同阶修士,甚至接近宗门炼器院的天元境长老,尤其擅长炼制各类机关类法器,在宗门炼器院都小有名气,他已与常曦取得联系,常曦表示愿意先到星辰峰实地看看,了解具体情况后,再决定是否留下协助。
“两位通灵境炼器师,还各有所长,一位擅长修复、经验丰富,一位天赋异禀、精通机关法器,这真是再好不过了。”苍瑜看完信,兴奋地拍着手说道。
院内其他人也纷纷开口,言语间满是期待,原本因缺乏炼器师而存在的顾虑,此刻已消散大半。
陈序转身对众人道:“看来咱们的运气不算差,接连寻到两位合适的炼器师,接下来只需静待他们到来,再与他们详细商议机匣制作的细节便可。”
接下来的几日,众人依旧每日围绕着北域地形沙盘忙碌,有人继续完善沙盘上未完成的细节,有人根据已知的北域势力分布,在沙盘上标记出潜在的风险区域,偶尔闲暇时,众人也会讨论起两位炼器师可能带来的帮助,猜测他们擅长的炼器手法,畅想机匣制成后武器的威力。
陈序则趁着这段时间,将连珠破甲弩与飞蝗速射弓的图纸反复细细研究了几遍,对照着此前记录的武器参数,在图纸空白处补充了几处细节标注,比如弩臂与机匣连接处的受力点优化建议、速射弓弓弦的材质选择参考、机匣内部齿轮的咬合精度要求等,这些细节标注或许能为到来的炼器师提供更多参考,每标注一处,他都会仔细检查,确保标注的内容准确无误,符合武器的整体构造逻辑。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帐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李力匆匆走进正厅,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对着陈序躬身行礼道:“宗主,巫医长老、池云渊、韩三他们已经到山门外了。”
陈序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连忙起身,急忙说道:“快请他们进来。”
说着,陈序便快步朝着厅外走去,乌寒、苍瑜等人紧随其后,不多时,厅外便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巫医拄着一根木质拐杖走在最前面,他的头发早已花白,长长的胡须在风中微微飘动,原本挺直的腰杆如今已有些佝偻,行走时需要借助拐杖支撑身体,脸上的皱纹比众人记忆中深了许多,如同被岁月雕刻过的沟壑,每一道都承载着过往的风霜,行走间也显得有些迟缓,不复往日的矫健。
在巫医身后,跟着身材魁梧的池云渊与面色沉稳的韩三,除此之外,还有几位面生的部族子弟,他们神色严肃,紧紧跟在巫医等人身后。
陈序望着巫医略显苍老的身影,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当年在荒原初见时,巫医才不过三十多岁年纪,那时的他精神矍铄,走起路来稳健有力,说话声音洪亮,无论是处理部族事务,还是为族民诊治伤病,都充满了活力,可如今,巫医已过不惑之年,岁月在这位见证了祈原宗从建立到发展,经历过无数起起落落的老人身上,留下了太过清晰的痕迹,那些痕迹不仅刻在他的容貌与身姿上,更刻在他眼中沉淀的沧桑里。
“参见宗主。”巫医走到厅内,停下脚步,对着陈序微微躬身行礼,声音依旧洪亮,只是比起多年前,明显添了几分苍老的沙哑,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
池云渊与韩三也紧随其后,对着陈序恭敬行礼:“参见宗主。”几位年轻的护卫也纷纷跟着行礼,口中说道:“见过宗主。”
“诸位不必多礼,快起身。”陈序快步走上前,伸手轻轻扶住巫医的手臂,“一路从湖泽荒原赶来,定然辛苦至极,快请坐。”
乌寒此刻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她与巫医同属乌氏一族,自小便是在巫医的照拂下长大,巫医不仅教她辨认草药、了解部族历史,还在她遇到困难时给予指引与帮助,两人之间的感情格外亲近,她快步上前,亲昵地挽住巫医的另一只胳膊,脸上满是真切的笑意,声音中带着几分撒娇与想念:“您可算来了,我都好些年没见您了,上次收到族里的讯息,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去看看您呢。”
巫医感受到手臂上的温暖,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眼中的沧桑也淡了几分,他轻轻拍了拍乌寒的手,笑着说道:“我这不是来看你们了嘛。”
众人簇拥着巫医走到厅内坐下,巫医便率先开口说道:“宗主,我们接到铁熊传来的传讯,得知您想要了解部族近来的近况,我们几个商议后,最终决定由我、云渊、韩三一同前来。”
陈序点头,目光扫过厅内众人,缓缓说道:“辛苦你们了,从湖泽荒原到星辰峰,路途遥远且艰险,你们一路奔波,定然疲惫不堪,先歇息片刻,待缓过劲来,再慢慢说部族的情况也不迟。”
说着,陈序便示意身边的侍从将早已备好的热茶端上来,侍从们动作麻利地将茶杯递到众人手中,杯中热气袅袅,散发着云雾茶特有的清冽香气。
乌寒依旧守在巫医身边,手中端着一杯温热的茶水,小心地递到巫医手中,而后便叽叽喳喳地问起族里的近况,从族中子弟是否有人突破新的境界,到部族种植的灵谷今年收成如何,再到族里饲养的灵畜是否健康,甚至还问到了当年她在族中养过的那只灵狐是否还在。
巫医接过茶水,用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啜饮着,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一路奔波带来的寒意与疲惫,他耐心地一一回答乌寒的问题,声音虽缓慢,却条理清晰,每一个回答都详细而具体,当说起那只灵狐时,他更是笑着说道:“那只灵狐如今还在族里呢,活得好好的,去年还生下了三只小狐狸,模样跟它小时候一模一样,可爱得很,族里的孩子们都喜欢跟它们玩。”
巫医的话语引得厅内众人一阵轻笑,正厅内的气氛渐渐变得热闹起来,连窗外透过的阳光,都似乎比之前更暖了几分,洒在每个人身上,让人心中充满了暖意。
待厅内众人捧着温热的茶盏浅啜片刻,巫医缓缓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茶盏与桌面接触时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微微倾身,身体坐得更直了些,随后清了清因山路奔波而略显沙哑的嗓音,目光缓缓扫过厅内众人,眼神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最终落在陈序身上,开始细细述说祈原宗近来的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