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试图询问更多细节，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质疑或抗拒的神情，只是迎着对方护目镜下审视的目光，沉稳地点了下头：“知道了，马上下去。”
语气平静，带着配合的态度。
那穿防护服的人似乎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没再多说，立刻转身，“咚咚咚”地敲响了隔壁的门。
顾渊关上门，隔绝了外面走廊里迅速响起的邻居们或疑惑、或抱怨、或带着恐慌的询问声，以及防护服人员重复指令的严肃声音。
他靠在门板上，深深吸了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混合着残留的消毒水味涌入肺腑。
楼下集合……也许到了那里，就能印证他的猜想，就能知道那个“噩梦”世界的真相。
而那个盘踞在他影子里、又似乎消失无踪的存在……封月……他下意识地再次瞥了一眼脚下那再普通不过的影子，眼神复杂。
无论刚才的一切是真是幻，现在，他必须面对现实世界的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了。
顾渊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深吸了一口气。
清晨微凉的空气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涌入肺腑，试图驱散残留的“噩梦”带来的心悸和那丝诡异的空落落感。
他迅速套上鞋子，抓起钥匙塞进口袋，正准备出门，动作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极其轻微地擦过他的后腰皮肤，快得像是错觉。
他皱了皱眉，只当是衣服没整理好带来的触感，没多想，径直拉开了门。
此时的封月，确实没有被“遗留”在噩梦世界。
当那股无形的巨手将顾渊拖拽回现实的瞬间，封月感觉自己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个过于狭小且充满排斥感的容器里。
世界规则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缠绕上来，将他那足以撕裂噩梦空间的磅礴力量死死压制、束缚。这不是虚弱，更像是整个世界的“密度”和“规则”对他这个“异物”天然的排斥和镇压。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能动用的力量层级，被硬生生压到了……嗯，大概相当于一个红衣厉鬼的程度？
粉红色的意识核心里掠过一丝微妙的“不爽”，但很快被“既来之则安之”的念头取代。
红衣厉鬼等级左右的能力？在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世界，应该足够横着走了吧？
至少保住自己……和那个傻乎乎、胆子却意外大的“充电宝”顾渊，绰绰有余。
只是……窗外的晨曦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那光芒落在他无形的“存在”上，竟带来一种隐隐的灼热和不适感。
讨厌的阳光。
封月几乎是本能地，循着顾渊身上那股熟悉又带着点“能量”芬芳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滑进了对方宽松t恤的下摆，紧贴着顾渊温热紧实的腰背皮肤，完美地隐藏在那片衣物遮蔽的阴影之中。
唔……这触感……温热的皮肤下是紧致流畅的肌肉线条，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
封月那由能量构成的“意识”体，仿佛都能感受到那份年轻身体散发的热度，以及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有力的搏动。
他下意识地“咂咂嘴”，擦掉那不存在的口水，心安理得地收敛起所有外溢的气息，将自己彻底伪装成顾渊身上最普通不过的一片阴影。
这位置不错，隐蔽又暖和，还自带“人肉盾牌”和“移动电源”。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顾渊，已经收拾妥当，推门走了出去。
楼道里异常的安静。
平时清晨该有的锅碗瓢盆声、邻居打招呼声、小孩哭闹声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远处防护服人员沉闷的敲门声和简短急促的指令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
整栋楼，乃至整个小区，都陷入了一种死寂，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顾渊眉头紧锁，快步走下楼梯。
推开单元门，清晨带着凉意的空气扑面而来，但更先闯入视线的，是对面楼栋单元门口的场景——
几个同样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副担架从楼道里抬出来。
担架上覆盖着厚实的白布，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白布之下的人一动不动，连一丝最微小的起伏都没有。
那纯粹的白色在灰蒙蒙的清晨里，刺眼得令人心悸。
顾渊的脚步下意识地停住了，目光被那副担架牢牢吸引。
“看什么看！赶紧去集合点！别在这里逗留！” 一个守在单元门外的防护服人员立刻发现了顾渊，语气严厉地挥手驱赶，护目镜后的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顾渊猛地回神，立刻移开视线，低低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不再停留，转身快步朝着防护服人员之前指示的广场方向走去。
然而，一股冰冷的寒意却悄然爬上他的脊背，比刚才在楼道里感觉到的更加真切。
担架……白布……一动不动的人……
这画面瞬间与他刚刚经历的“噩梦”世界重叠！
那些扭曲的诡异、血腥的剧场、被改造成“艺术品”的任务者……还有他自己在其中狼狈奔逃的恐惧感，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传染病”！
官方讳莫如深的“不要睡觉”，白布下无声的尸体，以及他自己亲身经历的恐怖……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那个噩梦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并且正在通过“睡眠”这个媒介，收割着现实世界的生命！
顾渊的心沉了下去，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感取代了之前的恍惚和那点莫名的失落。
他环顾四周死寂的小区，晨曦下的楼房像沉默的巨兽。
能在那个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噩梦中存活下来的人，能有多少？
像他这样，从小就对恐怖事物感知迟钝、甚至有些麻木的人，在里面都只有拼命逃窜的份儿，那些心理承受能力稍弱或者运气不佳的普通人……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冰凉触感似乎又隐约浮现了一下，但很快被他归咎于紧张带来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