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快了脚步,朝着集合的广场走去。
无论如何,先了解情况。
也许,那个看似消失的“影子交易”,才是他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唯一能抓住的……生机?或者,是另一个更深的漩涡?
紧贴在他后背皮肤上的封月,感受着顾渊微微紧绷的肌肉和加快的心跳,粉红色的意识核心里闪过一丝兴味。
看来这个“充电宝”,也并非完全迟钝嘛……事情,似乎变得更有趣了。
他惬意地蹭了蹭那片温热的皮肤,像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观景台,准备好好看看这个“排斥”他的现实世界,到底在发生什么。
顾渊穿过死寂的楼宇间的小路,走向小区中央的广场。
越靠近,一种压抑的嗡鸣声就越清晰——那是数百人聚集在一起,却又不敢高声喧哗,只能发出低低的、充满焦虑的交谈和压抑的抽泣混合而成的背景音。
广场上临时搭起了几个大型军用帐篷,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穿梭其中,维持着秩序,但现场依旧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恐慌。
人群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有些人裹着毯子,头发凌乱,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青黑,他们努力睁大双眼,头却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每当要彻底垂下去时,又猛地一个激灵惊醒,脸上写满了对“睡着”的深切恐惧。
更多人则是面色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眼神空洞又惊惶,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不停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帐篷、乃至天空,仿佛那些无形的噩梦随时会从现实的缝隙中钻出来。
有人死死攥着家人的手,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有人抱着膝盖蜷缩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
空气中除了清晨的微凉,还混杂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未散尽的睡眠气息,以及一种浓重的、名为“绝望”的汗味。
顾渊的到来,像一颗石子投入浑浊的死水。
他那过于平静的面容、沉稳的步伐,甚至只是他挺拔地站在那里的姿态,都与周围格格不入。
这种异样的“正常”,在集体性的崩溃和恐惧中,显得异常扎眼。
很快,一个站在中央帐篷入口处、穿着普通深色夹克的中年男人注意到了他。
这人四十岁上下,身板笔挺,眼神锐利得像鹰隼,没有丝毫熬夜的疲惫,只有一种沉凝的专注。
他的胸口别着一枚不起眼的徽章,暗沉的底色上,一个简约却透着深邃感的眼睛图案仿佛在无声凝视。他朝顾渊招了招手,动作干脆利落。
顾渊穿过人群投来的或疑惑、或麻木、或带着一丝莫名希冀的目光,走到了帐篷前。
“看你的样子,”中年男人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嘈杂背景音的沉稳力量,目光在顾渊脸上仔细扫过,带着审视,“你并不害怕?”
顾渊迎着他的目光。
这人身上的气质和那枚特殊的徽章,都明白无误地传达着一个信息:他属于真正了解内情、并握有某种权限的核心层。隐瞒或装傻毫无意义,甚至会失去获取关键信息的机会。他需要对方的认知,来判断自己影子里那位“乘客”的分量和风险。
“我从小胆子就大。”顾渊的声音和他表情一样平静,没有刻意强调,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出来之后,就没觉得有什么了。”
“胆子大?”中年男人咀嚼着这个词,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赞许和更深探究的光芒。
他伸出手:“罗清沅,‘异梦调查局’专家。”
异梦调查局。异梦专家。顾渊心中默念,伸手与对方握了握。罗清沅的手干燥有力,带着薄茧。
“在我向你介绍目前的情况之前,”罗清沅收回手,目光紧紧锁住顾渊的眼睛,语气变得极其认真,“我需要了解一些关键信息。这很重要。能详细说说,你在那个‘噩梦’中醒来时,具体遭遇了什么吗?越详细越好。”他刻意加重了“噩梦”两个字。
顾渊略一沉吟,决定透露部分真相——关于封月出现之前的遭遇。
他需要抛出足够分量的信息,才能换取罗清沅的信任和更核心的情报。
“我一睁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
顾渊的语速不快,条理清晰,仿佛在复盘一场惊险但已过去的游戏,“房间的陈设非常古旧,像是……二十世纪早期,甚至更早。木质家具都带着厚厚的包浆,空气里有股木头腐朽和灰尘的味道。”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个突兀出现的物件:“然后,我看到了一个柜子。一个很旧的、颜色暗沉的木柜。它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因为我小时候手指被一个类似的柜子狠狠夹过一次,疼了很久。”
罗清沅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专注地听着。
“那个柜子有什么异变吗?”他追问,身体微微前倾,“比如……长出眼睛?渗出血液?或者发出怪声?”
顾渊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古怪:
“没有。它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旧柜子。唯一的异常是……它的柜门在自己慢慢开合,幅度很小,但持续不断,发出那种‘吱呀……吱呀……’的声音。”
罗清沅的嘴角似乎轻微地抽动了一下,眼神里透出“就这?”的疑惑。
“我觉得奇怪,就过去一把拉开了柜门。”
顾渊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股更浓的霉味冲出来。”
“就在这时,我听到隔壁卧室传来一声极其凄厉的尖叫,女人的声音,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恐惧和剧痛。”顾渊的眼神沉静依旧,但语速下意识加快了一点点,“我立刻冲过去打开卧室门……”
他停住了,似乎在组织语言描述那血腥的一幕。
罗清沅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我看到……邻居王阿姨,”顾渊的声音低沉下去,“她……被一个‘东西’……拦腰折断了。那景象……非常惨烈。当时她的上半身还在抽搐,但那种伤势,神仙也救不了。”
“那‘东西’呢?”罗清沅立刻追问,眼神锐利如刀,“什么样的形态?”
“形态……很模糊,像一团凝聚的、不断蠕动的阴影,边缘很不清晰,但力气大得惊人。”
顾渊回忆着,“它似乎对完成‘杀戮’更感兴趣。我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跑!在那样的怪物面前,留在原地就是等死。”
罗清沅缓缓点头,表示理解。这是最本能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