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饭后,众人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到了伯府门口,就连余时章与伯夫人都在其中。
伯夫人满脸不舍,又执起了沈筝的手。
沈筝正提防着她这一举动,见状赶紧往后缩了缩,反手握住了伯夫人手指尖 。
“好孩子......”伯夫人又将她的手握了回去,满脸慈爱道:“好孩子,若不是你,好大夫岂会来伯府给祖母看诊.......”
猝不及防间,一个比翡翠镯子圈口还大的金镯子,直接被她套在了沈筝腕间。
“我......”沈筝赶紧缩手,“您别.......”
“走吧,走吧。”伯夫人猝不及防推了她一把,劲儿还有点大,沈筝踉跄退了半步,一脸懵逼。
“常来玩啊,要来看祖母。”伯夫人朝她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进了伯府。
沈筝取下腕上那只累丝嵌宝金响镯,一脸无助地看向余时章。
余时章轻笑一声,立刻带着几个人转身入府,还顺带让门房关上了府门。
门房关门之前,还不忘朝沈筝合十作揖,附带歉意一笑。
她顶着午时正烈的日头,在伯府门口站了一盏茶的功夫,直到华铎给她撑起了伞,她才回过神来。
“快。”沈筝回味道:“太快了。果真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吗?”
第一次她反应过来了,不敢强硬拒绝,但这第二次......
这会儿回过味来,她觉得,伯夫人确实是有些手法在身上的。
那手一翻、一抬、一捋,镯子就穿过衣裳滑过来了?
华铎触及到她询问的目光,下意识点点头:“快招,只有以力破。”
“......”沈筝想了想伯夫人的身子,“还是别力了,走吧,去户部。”
华铎跟着她钻进车厢,刚一坐下,沈筝便在车上翻找起来。
照理来说,这种大户人家的马车上,应当都会备有几个储物盒子的。
她找了一阵,却没找到装盒子的格间,最后还是华铎指了指她屁股下面,沈筝才反应过来——软垫掀开,便是暗格。
暗格中,三个巴掌大的檀木小方盒安静躺着,沈筝随手拿起一个,将金镯放入,又把手上的翡翠镯子褪下,一齐放了进去。
本想放回暗中,她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转而将方盒递给华铎。
“去户部公田后,我可能要在地里忙活一阵,你保管着。”
华铎接过方盒后才想——主子下地,她难道要在旁看着吗?
“主子......”她迟疑道:“奴、不,属下和您一起下地吧?”
“你还会种地?”沈筝微喜,“会种些什么庄稼?”
谁知华铎蓦然愣住,缓缓摇头,“属下不会种地......但属下可以替主子挖坑种、挑水......”
沈筝一听立刻摇头,“那不必,那是他们户部的活儿,你又不拿他们一个铜板,何须为他们卖命。挖坑挑水最累了,到时你就跟在我身边,学点种地知识便可,往后咱还可以在府里自己种菜。”
府里那么大空地,不用来种地养鸡,可惜了。
华铎晃神。
......
沈筝领着华铎走入户部后,隔壁的隔壁工部,立即有人入内禀报。
“报——尚书大人,沈大人果真去了户部!”
“慢了呀!”
岳震川坐在厅中懊悔,“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为了把沈筝争回工部,他心中已有了打算,就待明日上朝。
正想着,又一个差役跑了过来,“尚书大人,沈大人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岳震川两眼放光,猛一个起身,将差役手中的草纸抢了过来。
他就知道,沈筝不会生他的气!
正午天光无比明亮,纸上,沈筝的字迹清晰可见——大型高炉初步构思与图纸。
纸上那些语句有些晦涩难懂,但他能感觉出来,沈筝已经尽力在细化那些文字与思路,让观看之人更加易懂。
看着看着,岳震川早已沉溺在其中,两个差役站在他对面,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直到水司官端着一盆“四不像”水泥入厅,才打破了那可怕的静谧。
“尚书大人,下官......”
水司官刚开了个口,便被岳震川“啧”声打断。
岳震川近乎贪婪地看着纸上一字一句,却依旧无法想象,若此高炉铸造出来,该有何等雄伟高大。
他差点掬不住自己的脚,这会儿便想冲进户部,将沈筝抢回来。
但当他想翻到最后一张草纸,看看高炉最终样貌时,发现了沈筝在纸上特意注红的一段小字。
——乾坤之大,高炉之难,此图解仅乃十中一二,剩余铸造细节,仅在构思,还请岳大人及工部同僚先行解读,来日再集思广益,共同商讨。
岳震川感觉脑袋有点疼。
那么复杂一沓纸,他费了老牛鼻子劲,都没嚼透彻的图纸,竟还只是是十之一二?
他若这时去将沈筝抢过来,那不是丢工部的脸、浪费沈筝的时间吗?
不行!他得先自己摸索摸索,等稍懂一些后,再叫上人一起解图。
图纸被“啪”一声叩在桌上,他满脸不耐问道水司官:“你又什么事儿?”
水司官可太了解他这个神情了,连忙往后退道:“下官没事儿,就是想问问您......”
“说实话!”
“水司造出来的水泥一直不凝固,下官想,下官能不能去户部问问沈......”
水司官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自己都闭上了嘴。
岳震川感到丢脸,但好在不用当面丢脸。
他没好气说:“沈筝就在户部,你这会儿去,说不定还赶得上趟,再过会儿,他们就不在户部了。”
水司官端着盆跑了出去。
户部门口,沈筝刚一只脚跨上马车,便听见了有人在叫自己。
那人从工部而来,经过吏部之时都还在高喊,喊得有几名吏部官员都探出了脑袋。
等到来人气喘吁吁,将一盆黏哒哒的水泥递到她面前时,她突然觉得对方很值得尊重。
“是你啊。”沈筝笑着说:“水司的曾大人。”
她仔细看了一会儿盆内水泥,又割下一截衣布缠在手指上,挖了一些水泥出来看。
“粉磨太细了,还有这种石膏应该比较纯,可以酌量少加一些。曾大人先回去试试,明日若还是不对,咱们再做商讨。”
曾同实发誓,沈筝,是他在大周朝廷上下,遇到过最好说话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