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余时章又在伯府摆了席面,派人来请。
于是沈筝便带着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去了永宁伯府搂席。
去伯府路上,沈筝便在想——裴召祺和方子彦第一次登门,按照伯夫人的路数,怕是要赐点东西给他俩。
但......伯夫人会赐什么,她实在想不出来。
直到马车停在伯府门口。
直到伯夫人拉起了裴召祺的手。
直到裴召祺手腕被套上了金灿灿的镯子。
沈筝沉默了。
差点忘了。
男子也能戴金镯。
裴召祺一张俊脸通红,尴尬地左右乱看。
伯夫人推开他后,又盯上了一旁的方子彦。
方子彦直直后退,摆手惊呼:“余祖母、余祖母,我们男儿家不兴戴镯子!”
“胡说!”伯夫人一把抓住他袖子,将他往前拽了两步,摸着他脸道:“这孩子生得好哟,白玉似的,戴金镯子最好看了。”
话音落后一瞬,金镯子已经挂在方子彦手腕晃悠了。
沈筝定睛一看。
那镯子,还和裴召祺腕上的是一对。
“......”奇奇怪怪的想法进入了她脑袋,她赶紧摇头静心。
......
席间,方子彦吃得满嘴流油,沈筝四看后问道余时章:“伯爷,庄泉也不在府上?”
余时章原本咧起的嘴角尽数垮下。
“提他个晦气玩意儿干嘛?你也是,那日嘉德伯寻了你,你为何不告诉我?”
沈筝夹菜的手微顿,她拿起帕子擦嘴,好奇问道:“您怎么知道此事?”
余时章放下酒盏。
“还不是陛下。今日上朝,陛下直接点了嘉德伯的名,说他若是没事干,便在家多看看古籍修身养性,还让他别嚯嚯徒孙。”
他啧了声嘴,“徒孙?他嘉德伯的徒孙,那可太多了,谁知道是哪个呢?但陛下说完他后,又看了我一眼,你说,我还能不明白吗。”
他用脚趾母都想得到,肯定是庄泉也那小子又被当枪使了。
余九思也凑过来道:“原来是陛下给筝姐出气了。我说呢,您怎的回府就将庄泉也关了起来。要不咱们将他送去柳阳府吧,眼不见为净。”
有这么个缺心眼在府里晃,他心头也不得劲。
余时章将盏中酒一饮而尽,又“啪”地放下酒盏。
“送走?送走嚯嚯别人吗?那小子虽没养在我身边,但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歪成这般模样,我、我......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他剧烈咳嗽起来。
沈筝见状赶紧给他顺气:“您先消气。庄泉也没脑子,是非不分,又被嘉德伯荼毒已久,咱们想把他这根小树苗掰正了,只有让他好好瞧瞧,他所崇敬的师傅、师公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余时章叹了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稍缓半分。
“其实这小子本性不坏。”他说:“之前你带来的书,他看了后一直叫好,还说要带给友人看。好笑吧?嘉德伯一派,明里暗里都在抵制同安书肆,也就庄泉也这个缺心眼儿不知道,反倒替咱们叫好。”
沈筝沉默。
这不是缺心眼儿了,这是压根没心眼。
余时章说:“若非如此,我早就将他打出伯府了。而且.....今日我将他关起来之前,他对我说了什么,你们猜都猜不到。”
余九思略加思索:“他说要叛出师门?”
沈筝摇头,“他暂且不会,我才问过。”
二人好奇看向余时章。
猝不及防间,余时章起身离席。
他双手扒着屏风,缩起脖子,模仿庄泉也语气道:“余祖父,余祖父,你关我可以,但是你能不能派人去一趟沈府?”
模仿得惟妙惟肖,沈筝哈哈大笑:“来沈府干嘛?”
余时章假意抹了一把泪,又抽抽道:“我、我害了沈姐姐,我不该提及她的行踪,您帮我给她道个歉吧,这事我真的不该做。”
说完后,他立刻变脸恢复正经,坐回凳子。
沈筝回想着庄泉也一言一行。
片刻后,她道:“他其实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他提及我行踪,并非大事,最重要的是那道试题。一开始,他便看过我的解题步骤,也知道那答案是正确的,但嘉德伯说我歪门邪道,他便脑子都不动的信了。所以他这人最大的问题,是不爱动脑子,偏听偏信。”
她一下点出了庄泉也问题所在,余时章思索良久,最终看向余九思。
余九思脊背微寒,“祖父您......看我干嘛?”
“这事便交给你了。”余时章拍了拍他肩膀,“庄泉也,必须判出师门,也必须有个人样。他之前便爱跟着你屁股后面跑,若你掰不正他,便是你这个做哥哥的没本事。”
烈酒入喉,辣得余九思心口烧疼。
掰正庄泉也?
这对刚回京的他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
散席后,沈筝与余时章定好会面时间,便给第五家回了帖子。
沈筝还在帖子上提及,见面当日,要去瞧瞧书肆和布庄的铺子。
本不想如此急切的,可谁让她这人激不得呢?
嘉德伯敢“提点”她,她就敢推进度。
不仅如此,到时候她还要当着嘉德伯的面,欢欢喜喜地放一长串开门炮,庆贺同安书肆上京分肆开门大吉。
待到那时,他又当如何?
......
朱雀街。
刚沉寂没几日的布告栏,今日又热闹了起来。
新布告刚一贴上,便引来了无数百姓围观。
百姓们谁也不服谁,一个劲儿地往前挤,后头的人支着脖子问:“啥事?啥事啊?是不是又有贪官要被砍头了?”
“哪儿来那么多头砍啊,等会儿,让我看看。”挤在前方的人揉了揉眼睛,而后皱眉,嫌弃道:“算了,别看了,朝廷征工修洄河,没什么好看的。”
“啊......”
有人一听是修河道,立刻不满道:“眼下正值春种,虽然咱们家中没什么地,但也要吃菜啊,若是京郊的农户都服了徭役,那咱们不是要买贵价菜了?”
人在面临问题之时,最先想的都是自己的利益,不论是直接还是间接。
他的话引起了不少百姓赞同,但下一刻有人反驳道:“不可能是服徭役,陛下早年便下了令,春种期间,朝廷不得让百姓服役。所以这次一定征工,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