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在我的手中微微颤抖。那个模糊人影手腕上的疤痕形状独特,像一只展开翅膀的蛾子。我翻过照片背面,父亲的字迹已经褪色:「专案组最后一次会议,2003.2.14」。
\"情人节...\"我喃喃道。
温予凑近看照片,她的发丝擦过我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茉莉香。\"这是警局旧楼,现在已经拆了。\"她指着照片背景,\"玻璃反射的那个人...站在你父亲身后。\"
我放大照片细节,玻璃反射中除了那个神秘人影,还能看到父亲手中拿着一份文件,标题部分可见「守夜人身份调...」几个字。
\"他当时已经接近真相了。\"温予轻声说,\"然后一个月后...\"
\"然后他'自杀'了。\"我声音干涩。父亲办公室窗户大开,桌上放着遗书,说无法承受破案压力。但我知道——那个教会我观察细节、追求真相到最后的男人,绝不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
温予的手机突然亮起,她看了一眼,眉头紧锁:\"张队长说陈立法医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和林教授一样,先被乌头碱毒杀,然后伪装成心脏病发作。死亡时间大约在今天下午3点到5点。\"
我猛地抬头:\"就是我们在地下室的时候。\"
\"凶手在和我们玩时间游戏。\"温予的手指在照片上划过,\"三个忏悔者...林教授、陈法医,还有谁?\"
我脑中闪过父亲案件档案中的名单:\"当年专案组有五个人:我父亲、林修远作为顾问、陈立法医、刑警赵志勇,还有...\"我顿住了,记忆突然清晰,\"局长郑国锋,当时他是副队长。\"
温予迅速在手机上搜索:\"赵志勇三年前退休,住在城西老年公寓。郑国锋现在是市局副局长。\"她抬起头,\"我们需要警告他们。\"
雨已经停了,但夜色更浓。我们匆忙离开别墅,温予坚持开车。她的车是一辆不起眼的灰色大众,但发动机声音异常安静,显然是经过改装。
\"你改装了车?\"我问。
\"为了跟踪。\"她简短回答,转动方向盘驶入主路,\"过去两年我跟踪过每一个与案件有关的人。\"
我侧目看她。这个看似文静的研究生背后,藏着怎样的执念?
车行十分钟后,温予突然开口:\"你看到的不只是记忆片段,对吗?你能感受当时的情绪。\"
我握紧拳头。这是我最不愿谈论的部分。\"有时候...是的。\"
\"今天在地下室,当你碰到那些文件时,你的瞳孔扩张了,呼吸频率改变。\"她的声音异常冷静,\"你看到了什么?\"
父亲最后时刻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我咬紧牙关:\"他被人推下去的。我看到了...那只手。\"
温予的指节在方向盘上发白,但她只是点点头,仿佛早已知晓。\"你父亲死前三天,曾去精神病院探望过一个病人。\"她顿了顿,\"那人叫周明,是红房子案件最初的嫌疑人,后来因精神分裂被免于起诉。\"
我震惊地看着她:\"这些信息你是怎么——\"
\"我有我的渠道。\"她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周明三年前去世了,但我找到了他的日记。\"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里面有段录音,是你父亲最后一次见周明时的对话。\"
我接过U盘,金属表面冰冷刺骨。温予知道的远比她透露的多,而她选择现在才分享这个关键线索——这是试探,还是某种形式的信任?
老年公寓的灯光在雨后的雾气中晕染开来。我们直奔三楼,却在赵志勇门前看到了最不愿见到的景象——两个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门口,封锁线已经拉起。
\"该死!\"我亮出顾问证件挤进人群。狭小的公寓里,赵志勇仰面倒在沙发上,面色青紫,茶几上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茶和一张字条。
「第三个忏悔者已沉默。」
温予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我戴上手套检查尸体,赵志勇的指甲发绀,嘴角有白色泡沫——典型的中毒症状。当我的手无意间碰到他的手表时,一阵刺痛袭来:
_老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门铃响起。他起身开门,表情从警惕变为惊讶。\"是你?怎么——\"一只手递过茶杯,他犹豫后接过,喝了一口..._
画面消失得太快,我没能看清访客的脸。但那只递茶杯的手——右手腕内侧有一个蛾子形状的疤痕。
\"又是乌头碱?\"温予问。
我点头,指向茶几上一个不起眼的药盒:\"降压药被调包了。凶手知道他每天这个时间吃药。\"
一位取证人员走过来:\"季顾问,我们在卧室发现了一些东西。\"
卧室墙上贴满了红房子案件的剪报,床头柜抽屉里藏着一把老式左轮手枪和一本日记。我翻开日记最后一页,日期是三天前:
「他们回来了。林修远今天打电话,说找到了新证据。守夜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代号。明天去见郑,必须告诉他真相。如果我也出事,查2003年2月14日的教堂记录。」
\"教堂?\"温予凑过来看,\"圣玛利教堂?那地方十年前就废弃了。\"
我合上日记,突然意识到什么,快速翻到前面几页。二月十四日的记录只有一行字:「和季、林、陈在教堂地下室见面。确认守夜人身份。郑未到场。」
\"他们四个人...在父亲'自杀'前一个月秘密会面。\"我声音嘶哑,\"而现在,三个人已经死了。\"
温予的眼睛在昏暗的卧室里异常明亮:\"只剩下郑国锋副局长。\"
我们匆忙离开老年公寓,坐进车里时,温予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等等,日期不对。赵警官日记说他们2月14日在教堂会面,但你父亲的照片背面也写着2月14日警局会议。\"
我脑中闪过照片细节——父亲手中的文件,玻璃反射的人影。\"除非...照片不是当天拍的。有人篡改了日期。\"
温予迅速拨通一个号码:\"李师兄,能帮我查一下2003年2月14日警局的会议记录吗?特别是季明警官的出席情况。\"她挂断后解释,\"我在档案室有熟人。\"
我们决定分头行动——温予去查教堂记录,我回父亲旧居寻找可能遗漏的线索。临别前,她犹豫了一下,递给我一个小盒子。
\"周明日记里提到你父亲交给他保管的东西。我...上周从精神病院仓库找到的。\"
盒子很轻,里面是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第七个不是终点。」
父亲旧居已经空置多年,灰尘在月光下像一层银纱。我直接走向书房,那里保存着父亲大部分工作资料。书架后的暗格只有我知道——十五岁那年,父亲曾半开玩笑地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他出事,重要的东西都会在那里。
暗格顺利打开,但里面除了一本圣经外空空如也。我翻开圣经,一张照片滑落——父亲、林修远、陈立法医和赵志勇站在一座破旧教堂前,表情凝重。照片背面写着:「四人见证,真相永存。守夜人的面具终将落下。」
当我触碰照片时,能力再次发动——
_黑暗的空间,烛光摇曳。四个人围坐在一张木桌旁,父亲正在说话:\"...证据确凿,守夜人就是...\"一声巨响打断了他,教堂大门被撞开,一个黑影持枪闯入..._
剧痛如利刃刺入眼眶,我跪倒在地,这次的回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无数碎片化的记忆同时涌入:父亲书桌下的备用枪、林修远颤抖的手写下密信、陈立法医在停尸间偷偷取样、赵志勇在警局档案室翻找资料...最后是一双手从背后推落的瞬间,父亲回头时惊恐的表情——
\"不!\"我大叫一声挣脱幻象,冷汗浸透全身。这不是普通的能力触发,而是某种...召唤。仿佛二十年前的亡魂急于倾诉真相。
我颤抖着打开温予给的U盘,插入笔记本。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标注着「季明&周明,2003.3.12」。
录音开始是刺耳的电流声,然后是我父亲疲惫的声音:「周明,我知道你记得那天晚上。告诉我你看到了谁在红房子。」
一个沙哑的男声带着疯癫的笑:「嘻嘻...警官,你明明知道。他穿着警服呢,和你一样闪闪发亮的徽章...」
父亲的声音突然紧张:「名字!给我名字!」
「名字?他没有名字...只有翅膀...」周明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蛾子,警官,他手腕上有只燃烧的蛾子...就像那个小女孩画的一样...」
录音戛然而止。我呆坐在灰尘中,耳边回荡着\"燃烧的蛾子\"。照片中模糊人影的疤痕,今天在赵志勇记忆中看到的手腕——同一个凶手,活跃了二十年?
手机突然震动,温予发来一条消息:「查到了,2003年2月14日教堂举行过一场秘密葬礼,死者是红房子案件的第七名受害者——我母亲。但诡异的是,记录显示当天还有第五人到场,签名是...季明。」
我正要回复,门铃响了。透过猫眼,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信封里是一沓照片,全是近期拍摄的:我和温予在犯罪现场、在地下室、在老年公寓...每张照片上都被红笔画了一个圈。最下面一张是我卧室的近距离拍摄,日期是今晚。
还有一张字条:「季顾问,你父亲不该多管闲事。现在轮到你了。想知道真相?明晚午夜,红房子见。别带那个女孩,除非你想看她像她母亲一样死去。」
我立刻拨通温予电话,却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季安,有人进过我家...他们留下了这个...\"
背景音里,我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然后是温予带着哭腔的低语:\"是我母亲的遗物...她死时穿的衣服。上面别着一张字条...\"
\"什么字条?\"我握紧手机。
\"'第七个不是终点。第八个才是真正的忏悔。'季安...这是什么意思?我母亲死时已经怀孕八个月了,但我...我是七个月早产的...\"
电话两端,我们的呼吸同时停滞。二十年的谜团中心,藏着一个无人知晓的孩子——红房子案件的第八名受害者,本该和母亲一起死去的婴儿。
而现在,那个孩子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