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就像脱缰的野马,径直往前冲。常乐大叫:“降档降档啊!”车子不但不降档,反而更快了。
车子冲到临近急弯处,一点没有转向的意思。
布兰刚要提醒司机注意急弯,却发现一个身影,像狸猫一样矫捷,嗖的一声,跳出驾驶室,扯住岸边的柳树条,纵身跃入河水中,不见了。
忽然车子不再颠簸了,整个人有了“御车”飞行的感觉。布兰看到高大的柳树,在车身下一掠而过,一弯白茫茫的水,向着他和车冲了过来。
哎呀,车子冲出河堤路,要冲入分洪渠。布兰大惊:这个速度冲下去,我的小命肯定没了。这时候跳车也来不及了,上帝救救我,玛丽亚救我。
常乐和曲楠楠比布兰还慌张,也在默念求救五字真经:菩萨救救我,佛祖救救我。
河水里升起一团白雾,车子一头扎进白雾里,消失在夜色中。后面的帽子哥,驾车赶到时,看到车辆扎进了河里,就没有再追,也没有下车查看,而是掉头回去,并撤了检查关卡。
那团白雾,帽子哥没有看到,而布兰看到了,曲楠楠看到了,常乐还看到白雾里有一位酷似观音的女仙,用柳树枝托着车辆,往前送。
常乐刚叫了一声:“是观音…”就昏厥过去了。
曲楠楠先醒过来的。她看到车前站着一位白衣女子。虽然是月黑天,四下里没有灯光,但白色衣裙在黑暗里特别好分辨。曲楠楠摸了摸身上,干干的,并没有浑身湿透。她再抬抬胳膊,抬抬腿,扭扭腰肢,活动活动脖子。嘿,没事,浑身的零件都没事。
她再抬头看,车前的女子不见了。
曲楠楠跳下车,趴在车厢上,大声呼喊常乐。
常乐居中,旁边是布兰和尤烈加护着。布兰和尤烈几乎同时醒过来,而常乐在三个人的呼喊和推搡下,好不容易,睁开眼。
常乐嘿嘿笑了:“楠楠,我看到菩萨了。她一身白衣,一手拿柳树枝,另一只手提着鱼篮。”
看到常乐没事,曲楠楠哭了:“我以为你死了,你想看观音,咱们去她的道场看个够。”
布兰跳下车,晃晃脑袋:“哎呀,我怎么就晕过去了?司机,司机大哥,尤烈,你在哪里?哎呀,我们的车为什么在这里?”
在布兰的提醒下,大家才注意到,他们的车不但没有掉到河里,也没有越过分洪渠钻到对面的庄稼地里,而是回到了三岔路口。更令他们奇怪的是,帽子哥和他们的车都不见了。检查车辆的关卡,消失了。
布兰笑了:“我们这是晕过去多久了?”他摸出手机,发现才晚上七点一刻。屈指算来,他们出车祸到现在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样子。
尤烈问:“领导,我们现在去哪里?”
“开车去君山,君景大酒店。今晚遇难战士的追悼会,我不能错过。”
曲楠楠说:“刹车坏了,这车开不了。”
常乐说:“要是有辆车就好了。这里是三岔路口,应该有希望搭上顺风车。”
布兰哈哈大笑:“有顺风车,你还敢坐吗,常常乐?”
曲楠楠大叫:“快看,来车了。”
果不其然,从前面的柳树林里透出车灯光,好像是从云梦古城方向开来的车。这辆车来的蹊跷,常乐担心是黄镇疆、钱德沐派来的。
他拉着曲楠楠向路旁的树丛里退了退,然后说:“布兰先生,麻烦你和尤烈拦车。我和楠楠不方便出面的。”
布兰笑了:“你让我这洋鬼子夜里拦车,好有一比啊,比作什么来着,让我想想。”
尤烈担心来车不停,急忙从车厢里搬下三箱子银鱼,横摆在马路上,封锁来车的道路,逼迫它不得不停下来。
那装银鱼的是泡沫塑料箱。箱子又脏又旧,放在路上,俨然三块灰色石头。
不用尤烈和布兰拦车,那辆车的司机早早踩了刹车。轮胎与地面的沙子相摩擦,吱吱的声音特别刺耳。
车在距离银鱼箱子还有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车上的人,却没有下车的。
布兰拉住要跳出去的尤烈,向树后的常乐、曲楠楠说:“各位看我的。我的商老师教过我一首山歌,说是到了东大拦顺风车时,可以用得上。百试百灵,对方一定会让我搭车的。”
曲楠楠急了:“那你倒是唱啊。”
“我没有斧子。我那老师说,这首山歌得手拿斧子唱,那才对味儿。”
曲楠楠捡起一根柳枝,递给布兰:“拿这个当斧子,找找感觉。”
布兰挺胸鼓着肚子,从树后转出来,手里柳枝一劈一砍,权当打节拍,努力寻找山歌的旋律。
走到路中间时,布兰恩特找到了。
他哈哈哈仰头大笑,随后唱了起来。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这么一首山贼的抢劫歌,竟然被他唱得悠扬动听,声情并茂。常乐和曲楠楠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这个布兰恩特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唱这歌,来人还不吓跑了。
奇怪了,对面车上的人回话了:“没钱买路,大哥行个方便。”
是个女子的声音呢,软软糯糯、甜甜蜜蜜,好不中听。
布兰来了精神头,继续唱:“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美——女——来”
曲楠楠扑哧笑了:好么,这个傻大个布兰劫财不行,听到美女声音,改成了劫色。
车门开了,车灯变成了近光。一位白衣女子,踏着马路上的细沙走进了车灯的光圈里。
她背对光源,看不清面貌,白衣飘飘,脚步宛如惊鸿。这个场景让常乐想起刚才他看到的观音。真的好像,可惜不是。她手里没有柳枝,也没有鱼篮。唉,刚才的观音好像没有提鱼篮。她快走进些,让我看看什么面目。
常乐不自觉从树后迈出去,走到了光圈里。
美女伸出两个手指,一夹一拉,轻松夺过布兰恩特手中的柳枝。她随即一甩。细长的柳枝,在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啪,柳梢圈转,落在了布兰的身上。
“叫你待在原地等我来,你竟然跑到这里当起山贼水寇,怪不得,我找不到你。”
布兰一呆,这个声音,听着好熟悉。啊哈,是花熇嫣。
常乐和曲楠楠都听出来了,不止是听出来,还看清楚了。
花熇嫣依然是那一身白衣白裙,手拿柳枝,还在用柳枝轻轻敲打着布兰的肩背。
此情此景,让常乐忍不住暗叹:布兰这只洋鬼子,好不幸福!现在,我明白西部歌神王洛宾的感受了。为了能陪在心爱的美丽女子身旁,我也宁愿当一只小羊。
常乐抢了两步,轻握着花熇嫣的手:“熇嫣,都怨我,我要拦车走的。你别打布兰了,要不,抽我两鞭子,呃,两下子好不好?”
花熇嫣撒了柳枝,轻轻挣开手,低声说:“你们这次能生还,实属侥幸,以后可得注意。”
常乐脸色微变,正要问花熇嫣如何知道的。徐长卿从车里露出头,大声喊:“老常上车啦,八点追悼会正式开始,再不走,就晚了。”
常乐大笑:“老徐,你也在啊。”
“看你说的,你们都不在,我这个糟老头子,不得不当一回护花使者。”
花熇嫣招呼大家上车,布兰说:“把鱼搬到车上去,今晚吃烤鱼。”
徐长卿说:“你个馋嘴儿,要什么鱼呀,快走快走。”
常乐笑着说:“不差这点功夫。再说搬开鱼箱,咱们才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