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阿哥从养心殿那边出来后烦闷得很,又不想听自己额娘的唠叨,便径直去了御花园散心。他三五步走进了御花园边角上假山堆上隐藏着的小亭子,随手从亭子边的花丛里抓起一把小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往花朵上丢着撒气。跟着的小厮见他一言不发,率先低声开了口:
“王爷,御花园多有嫔妃出入,差不多时辰了咱们便回吧,不然被皇上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又或者,咱们去娘娘那儿请个安?”
五阿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不用你多嘴,退下!”
小厮不敢走,只垂着头站在一旁,五阿哥看着更烦了,伸手推了他一把:
“你到假山下等我,我看着你碍眼!”
小厮被推得一个踉跄,只能鞠了一躬,乖乖走出了亭子,守在方才五阿哥进入的假山口上。这处的假山设计得极妙,层叠起伏,有多个洞口可以通往亭子,假山堆不小,亭子却小巧玲珑,站在假山脚下是看不太清上边的。
此时的御花园另一侧,李常在正扶着侍女的手正往假山那边去,手里轻轻地摇着团扇,婀娜的身姿颇有裕嫔的影子。她边走边左顾右盼,小声跟自己的侍女道:
“待会儿你帮我好好守着,若是位份比我低的,你就说我不想被旁人打扰,让她们走开,若是位份比我高的,你就大声点儿说话,我听到了再随机应变吧。”
今日跟她出来的侍女是她的陪嫁丫鬟,从小就跟着她长大,很是忠心。她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四周,轻声絮絮道:
“这五阿哥忽然来人传话让小主来这儿,不知是有何事。只是小主切记,虽然裕嫔娘娘是您的长辈,五阿哥是您的表哥,但如今您入了宫,就是五阿哥的庶母了,男女有别,您该避嫌才好。奴婢会替您看着,您也要快些出来,千万别被人抓住了把柄,否则他倒没什么,吃亏的是您。”
李常在抿了抿唇,嗯了一声,闪身进了假山里。
五阿哥背手伫立在亭子里,李常在望着这个熟悉的背影,柔声开了口:
“许久不见,五阿哥安好?”
背着身的五阿哥一愣,接着眉头微蹙,转过身来,望着眼前袅袅佳人,语气有些清冷:
“真是许久不见,如今该称知瑛一句李常在了。儿臣给李娘娘请安。”
李常在心里一揪,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是在嘲讽我吗?可是娘娘让我入宫,我能有什么办法,其实我也不想……”
五阿哥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说下去了:
“你我表兄妹,皇阿玛年纪大了,我本来有些担心你,但今日见你面若桃花,便知你过得不错,我也放心了。”
李常在闻言,面上浮起一丝儿悲凉,向着五阿哥走近一步,小声戚戚道:
“你这话,便是怨我了。你我早年相识,如今你已娶了福晋,又有了自己的嫡子,我,是真心为你高兴的,但我也要为我的亲族打算的……”
五阿哥一挑眉:
“哦?谢过李娘娘对儿臣的关心,那我也祝您在紫禁城里前程似锦。”
言罢,五阿哥就想拂袖而去,李常在却疑惑地拉住了五阿哥的袖子:
“弘昼表哥,你今日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几句?你就没旁的话同我说吗?”
五阿哥皱着眉抽回了自己的袖子,后退一步,谨慎问道:
“李娘娘慎言,我只是有些心烦来这里透透气儿,并没找你过来说话。”
“啊?”
李常在用绢帕轻掩着嘴低声惊呼,害怕地环顾着四周:
“不好,有个小太监告诉我的宫女,说你有事找我,我,怕是中计了!”
五阿哥又远离了李常在一步,沉声问道:
“你来时没看见我的小厮?他没同你说本王在这儿散心?”
李常在一边回想一边摇了摇头:
“没有,我是从西北处过来的,这处假山本就有多个入口,怕是我走得不巧…… 趁现在无人,我还是赶紧回去吧。”
她边说着边目中含情盼了一眼五阿哥,声音中颇有些藕断丝连的情谊:
“那,表哥、五阿哥,知瑛就先走了,你多保重。”
眼下大事要紧,五阿哥本就是个花花肠子,哪里来这么多情深义重,正想不耐烦地摆摆手时,一个娇媚张扬的声音逼近了来。
“你不是五阿哥的小厮吗?不跟着你主子,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做什么?莫不是和方才那个宫女一道的?颂芝!把人一起给我提上来。”
是年世兰!
李常在的小脸刷一下就白了,用绢帕死死捂着嘴才没惊呼出来。
“是。” 颂芝熟悉的声音响起:
“娘娘,这宫女是李常在身边的人,她如此紧张,说不定是替自己的小主瞒着什么呢。”
年世兰冷冷哼笑一声:
“那还不快搜!”
“是!”
颂芝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
“你们快去,整个假山还有上面的亭子,每一个出入口都不可放过!”
然后就是太监的声音应是,哗啦啦的脚步声开始响起。
“怎么办?怎么办?”
李常在有些慌了,这要是让年世兰抓住把柄,今日怕就是她的死期了。
五阿哥到底是经历了不少事,毛毛躁躁的性子沉稳了不少,他阴沉地瞪了李常在一眼,快速道:
“跑是来不及了,但你我清白,怕什么!”
话还没说下去,年世兰便带着人走上来了,后边儿还押着那小厮和宫女,二人的嘴都被年世兰身边的太监死死捂着。看见亭子里的两人,年世兰却没有太多惊讶神色,只嘴角勾起一抹暧昧的弧度,冷笑道:
“本宫来得不巧,似是打扰李常在和五阿哥了。”
李常在赶紧屈膝行大礼:
“嫔妾给锦妃娘娘请安,锦妃娘娘万福金安。嫔妾,只是碰巧遇见了五阿哥。”
五阿哥也抱拳对年世兰行了一礼:
“锦娘娘说笑了,儿臣入宫给皇阿玛请安,闲来无事在御花园逛逛,不想遇见了李娘娘,她同我额娘同住一宫,儿臣顺便问候几句而已。”
年世兰拉着声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挑眉笑道:
“原来如此啊,本宫在假山下看见你们二人的宫女和小厮,一人一处守得如此谨慎,还以为这上边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不过,本宫听闻李常在也是五阿哥的表妹,小时候在圆明园里也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方才那声『李娘娘』真是委屈五阿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