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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静娴的笑容温和得没有半分攻击性:

“先帝的嫔妃不少,咱们王府里的人虽不多,但守丧过后皇上还是要选秀来充实后宫的,与其到时候再让太妃们挪地方,不如提早打算起来。况且圆明园是先帝最喜爱的住所,景致极好,各位娘娘们几乎每年都在那边儿小住,各自的宫室也住得惯,也不算委屈了她们。”

老十七点点头:

“是不错,但大清开国以来,先帝嫔妃一般都是安置在寿康宫和慈宁宫,朕并非先帝儿子,一登基就把旧人全部遣走,怕是外边儿会说朕刻薄先帝遗孀,更恐那些无事生非的小人会说朕夺位心虚,才会迫不及待把先帝的人都送出去。”

孟静娴虽然打定了主意,却没有立即反驳,只对老十七从容道:

“皇上思虑周全,是臣妾考虑不周了。只是寿康宫和慈宁宫的宫室到底有限,府里的妹妹们进宫后还一直暂住在长春宫和延禧宫,实在委屈了大家。先帝爷的遗孀不少,位分高的娘娘也有好几位,立即让她们全部挪宫也是辛苦,不日还要迎太后回宫养老。臣妾回去后会仔细思量,看看如何安排各位娘娘们才不至于失了体面。”

舒太妃当年是为了避嫌、也为了保全老十七才自请出宫的,如今儿子登基,自然是要册封她为太后并迎接回宫的。

老十七皱了皱眉,也觉得让甄嬛和沈眉庄两位皇贵太妃同一群嫔妃挤在慈宁宫实在不妥,便说此事暂时搁置,等登基大典后再议。孟静娴温婉一笑,起身服侍老十七又用了一碗小粥才福身告退。走前她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

“韶容近几日夜晚总是哭闹,似是想皇阿玛了,皇上若是得空,请移驾承乾宫瞧瞧韶容吧。”

果亲王顿了顿,有些抱歉地笑道:

“是朕疏忽了,忙起来忽略了你和孩子们,今夜朕还有些事儿要处理,改日吧,改日得空了朕一定过去。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登基大典那日,宫里肃穆而热闹,人人脸上都含着笑。

甄嬛和沈眉庄储秀宫里一起做针线活儿,仿佛外边儿的热闹同她们没有半分关系。两个人做了半天,手都有些酸了才放下,沈眉庄一边理着手中的丝线一边笑道:

“小厨房有今早做的藕粉桂花糖糕,再让采月煮一壶蜂蜜桂花茶怎么样?”

甄嬛莞尔:

“那自然是极好的。”

待喝下了一杯暖暖的茶水,小允子带着消息跑了进来:

“回禀贵太妃娘娘,皇上的登基大典结束了,承乾宫娘娘如今是皇后娘娘了,皇上下旨,七日后太后回宫。皇上那边儿还有旨意,说是与皇后共同商量,决定让先帝的嫔妃们移居圆明园,宫室分配上,劳请两位贵太妃娘娘帮忙安排,明日内务府的人会将名册送到永寿宫。”

甄嬛淡淡一笑,对他挥了挥手:

“知道了,下去吧。”

沈眉庄仔细瞧着甄嬛的脸,猜不准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十七爷掌管天下已成定局,但自那日他上位后你一句不问,如今他的皇后要将咱们挪去圆明园,你是怎么想的?”

甄嬛呷了一口采月刚换的清茶,语气淡然:

“我出身不高,七阿哥本就没有外家助力,此事若非那日当今圣上提出,本就不该肖想。如今皇上登基水到渠成,大局已定,我等不要做无用之功就好。能搬去圆明园已经最好的了,省得在紫禁城里挤得慌,到底也是要把宫殿空出来给当今圣上的妃嫔的。再说,去了圆明园咱们也能自在些。只是我总有些担心弘杲,他总是要在宫里念书上课,又曾被议储,怕是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沈眉庄轻叹一声:

“当今圣上隐忍多年,韬光养晦,才等来今日的万人之上,不过他素来不是狠辣之人,自己也有嫡子,希望他真能容得下先帝诸子吧。倒是当今皇后,面上温柔娴淑,可我瞧着她做事的手段,总不像她平日温声细语的样子。听说从王府里进宫的几个格格侍妾中,有个叫江格格的,原本皇上有意封她为嫔,皇后甚是不满,改成了贵人,就连内务府想安排的钟粹宫,也被一并改成了离养心殿较远的延禧宫。内务府那起子奴才自然是看人眼色办事的,于是把这个江贵人放到了离宫人出入的甬道较近的偏殿里,不过皇上知道后也没说什么,就是皇后连续两三日去请安,皇上都没召见。”

甄嬛仔细回忆了一下允礼府里的女子,依稀记得采萍的本名叫江沁水,她长得美貌,才情也不错,还弹得一手好筝,没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羁绊,允礼会喜欢她也是正常。不过再听到这些熟悉的宫斗之事,已是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了,甄嬛轻松笑了笑:

“姐姐还是那般耳聪目明。对了,年世兰自先帝去世后就独来独往,前几日听温太医说去她宫里看诊的太医去得频繁,好像身子不大好,整日起不来床。”

沈眉庄摇了摇头:

“我本以为她会恨毒了先帝,看到先帝去了应该会高兴才对,没想到却郁郁多日。不过咱们本承诺她新帝登基后让她出宫与家人团聚,当今圣上看来是不会理会她的,也难怪她伤心郁结。对了,这些时日不大看见玉姝出来,她还好吗?”

提及玉姝,甄嬛面上泛起一丝儿惆怅,轻声长叹后,道:

“不知怎的,她也病倒了,说是怕过了病气给孩子,如今皓月和十一阿哥都暂时住到阿哥所去了。说起来,待会儿我要去瞧瞧她,太医说是时气变换引起的,却治了好些时日也不见好。”

这么多年,就算甄嬛不明说,看她如何对玉姝的,沈眉庄也猜到了她们关系的端倪。她知道甄嬛面上虽然说说笑笑的,内心未必好过,便亲手给甄嬛剥了个蜜橘,放到甄嬛面前,也没多说什么,满室寂静,却满是心事。

从沈眉庄处出来,甄嬛就让抬轿的宫人直接往玉姝那儿走,一进门便被浓浓的药味冲了头。她蹙起眉头,用绢帕轻掩口鼻,掀了帘子进到内室。玉姝刚刚睡醒,正倚靠在床头,由着菊青服侍漱口喝药,看见甄嬛来了,点点头让她自己找椅子坐下。

甄嬛在床对面的玫瑰椅上落座,看着玉姝满面病容,担心道:

“你怎么脸色这样苍白?这药我闻着都觉着苦到发晕,怎么喝了这么多也不见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