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
风霜渐起,凉意参杂着寒风。
朝云的国土敦厚,似乎能延续血脉许久。
巫锦喜悦的向母亲妹妹表示,这将是最后的颠沛了。
是啊,千百年来她唯一没负过的便是母亲与妹妹了。
巫锦再次踏入朝廷的风云,主动进入深不见底的旋涡中。
她一步步的迷失了自己,迷失到最后为了戕害那位姑娘的一员。
那位赠予毫笔的姑娘不是旁人,正是朝云国的义云公主。
与旁人所有不同的是,她不具备任何权能。
她的体内没有一丝荒力的流动,活脱脱地就像一个被世界背叛的人。
但是,她却有比任何人还要绚烂地风采。
她是难得一见地天才,拥有无比渊博地知识。
毫无意外地,为了站稳脚跟,巫锦利用小时候的相近,接近了这位公主。
“殿下,不知您还记得臣么?”
“你是谁?”
“三世前,您曾拜访过一个小村落,意念之族巫氏。当年,我尚年少,您曾赠过我一支毫笔,臣至今都将其珍藏着”
公主恍然大悟了一番,后旋即又云里雾里地回着:“那不是我赠你的,那是你的使命。”
公主的话,让巫锦不解,一头雾水。
她又说:“小巫锦对吧,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回殿下的话,托您的福,我过得很好。”巫锦有些骄傲自满,她为家人谋到了乱世中的万幸。
但是,公主却翩然一笑,“呵,可我却瞧你,过的十分悲惨呢。”
之后,殿下又将她请了出去,什么都不愿再说。
立冬——
冬季将至,万物俱静。
寂静零落的偏院中,巫母病了。
巫妹一直贴身照顾她们的母亲,亲力亲为。
巫锦在得知一切后,也焦急万分。但更多的却是,对累赘的焦灼。母亲病的不是时候,她正在登权的坦途中,万不可退下分毫。
但同时,她也不想母亲离世。
于是,她只能变得更忙碌,更加恶劣。
那双曾经笔绘山河的手,变得血染层林。那支她视为珍宝的毫笔,也渐渐落了灰。
巫锦每日忙的不可开交,白日忙着上朝,午时忙着算计,日跌忙着经营,晚时忙着暗杀。
或许她不曾注意到,母亲开始久居床榻,母亲开始病入膏肓。
一幅幅名贵的药材抬入巫府,最终换来的却还是油尽灯枯。
而异常忙碌整日不着家底的姐姐,也成了妹妹失望咆哮的对象。
“够了!姐姐!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她歇斯底里着,在一个忙碌的夜晚爆发。
巫锦震惊诧异,但片刻又当作没发生一般。
她累了,累极了。她不想回到温馨的家,还要处理情感之事。
“好了,巫融,你知道现在不是该闹的时候。母亲的病怎么样了,好转了么。那么多药材抬进去,她老人家该活蹦乱跳了吧。”
妹妹“巫融”不可置信,泪流满面。
“姐姐……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嘛?”
巫锦不耐烦的啧了声,抿起了茶。
“阿融,我警告你。趁我还有心情同你好好交谈时,你最好识趣点。”
“怎么?我不听话,你便要连我也一同杀了么?”
“啪!”的一声,巫锦拍案而起。
“巫融!你能不能消停点!我为了你们成日奔波劳累,转圜于官场商场,已经够累了。这几月母亲病倒,我更是心力憔悴!如今,还要我抽出时间与你扯皮不成!?”
“为了我们?可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在这个家里你才是那个该消停的人!千百年来,你杀了多少个人你数的清嘛!?”巫融哭红了眼眶。
“我杀人又如何?这个世界谁不杀人?谁不背着几条人命?你以为我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么!”
“那杀了父亲、杀了哥哥、杀了弟弟!也是你身不由己嘛!?你把刀都动到家人身上了,下一步难道就不会是我吗……”
几年前,始终追寻桃源不得果的巫父,在残喘多时后,最终以乞丐的身份,寻到了巫锦。
巫父一脸愧对,两个兄弟也削瘦不堪。
三个男人回到家庭之中,过的畏畏缩缩。
巫锦本笑脸相迎,毕竟往事随风散去,她想再体验家人团圆的温暖。然而不久,为了官场的事情,她就黑了脸。一个个诓骗父兄,将它们化为了自己脚下的踏板尸体。
风,寂静的吹来。
小雪——
雪落送行,白片飘飘。
巫母离去了,在一次次巫锦自认为护着她,却实际冷落她的情景下,离去了。
母亲走的那日,巫锦仍在官场斡旋。
偌大的家中,只有巫融披麻戴孝,守着棺椁哭到无声。
姐姐,真成了乱世的傀儡。
夜晚,巫锦匆匆赶回,却没能追上下葬的棺椁。
至此,家中只有她与妹妹了。
巫融不闹了,也不祈求阿姐能回家看看,只是像一个被困住的金丝雀,自愿的关在牢中,画地为牢。
她们有人做错了么?不,巫融认为没有。
大家都是被乱世裹挟,变得身不由己。
屋外大雪纷飞,那支落灰的毫笔,被巫融捡了回来。
她记得姐姐说过在官场上,她与义云公主相对了。
这是阵营的选择,无关善恶。
但是,将罪恶的刀剑,架在昔日的恩人身上。当真、对么?
大雪——
金色雀的笼子,逐渐深沉了。
府中,渐渐只剩巫融一人。
为了不给巫锦留把柄,不给她添麻烦,巫融只能久居深闺。
因为巫锦不会牺牲她,所以她得识趣点,不成为任何人的把柄。
巫融待在府中,等候了千百年的春秋。
她望着窗,看着昔日交谈的好友渐行渐远,看着藏于心底的男子失心他娶。也看着,姐姐一个个杀掉曾经的故人。
泪、如鹅毛大雪,无时无刻地洗刷着巫融的灵魂。
即便眼已哭不下,泪水仍如大雨在心中唰唰而落。
这日,巫锦早回了家。
朝中权势更迭,她带回了喜讯。
“三皇子总算登基了,你猜怎么着。他要将义云公主送出去和亲,哈哈哈。这个政敌,总算倒台了。”
正在替巫锦拍雪的巫融顿了顿。
“义云殿下,要被迫去和亲?”
“是啊,你方才没听见?”
“不……我听见了。和亲,当真是个屈辱的死法。”巫融收下大氅。
巫锦顺势入了饭桌。
“哈哈哈,畅快!她同我不对付这么多年,总算落得个好下场了。”
巫融慢慢坐于桌旁,在踌躇犹豫之下,她命人拿来了一个盒子。
“姐姐,你还记得此物么?”
盒子打开,里头躺着那只毫笔。
巫锦顿了顿,“哦——你留着它啊。”
“是,这是姐姐曾珍视之物,我便擅自做主,留了下来。”
巫锦嚼了嚼饭菜,将毫笔满不在乎的扔了回去。
“从前的过往,的确令人怀念。不过现下我不需要它,也能操纵无上念力。明日,你便将它丢了吧。一瞧见此物,就想到那个与我针锋相对的义云,着实让人恶心。”
巫融怔了怔,筷子蹲在了空中。
她不敢相信,姐姐竟对此物如此嗤之以鼻。
屋外大雪纷飞,望着熟悉的姐姐,巫融却觉得,她陌生至极。
冬至——
义云和亲的事情已定,昔日这位文坛之巅的人,仍然逃不过历史的洪流和愚钝的君主,摆脱不了送死地命运。
她在被挂出展览多日后,有人买下了她。
然而,就当巫锦沾沾自喜,一切的努力最终都功成名就时,君主却下了另外一道命令。
“巫爱卿,不妨就选你为护送和亲的外交文臣吧。有爱卿出马,吾也好放心,阿姐一路坦途顺利。”
蜜糖吃到底是砒霜,巫锦沉溺在即将名垂青史的故事里,忘记了会背叛的不止她一人。
君主的命令,似玩笑般的发了出来。
人人都知道义云公主桀骜不驯,即便和亲的路途驶出朝云,她不是逃就是死。
这是一条有去无回的道路,任由谁护送,都是无人生还。
巫锦在朝堂上反抗起来,她磨破了嘴皮子,唱了无数衰歌,但最终的结局就如初定的那般。
“砰嗵!”她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家,想尽快带着巫融离开,如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
“阿融!快!快收拾东西,我们今夜就出城,离开……”
她风风火火的走入屋中,却看了不速之客。
政敌,待在她的家中。
“呦,这不是巫大人嘛?您总算回来了。”
身后,巫融被捆在柱上,口鼻被封住,巫力被禁锢。
巫锦脸唰得一下黑了脸。
“此时,不是该讨茶喝得时候吧?”她反问,怒不可遏。
政敌则悠然自得的起身,走到巫锦身边。
他勾了勾手,挑逗巫锦的发丝。
“我们巫大人,何尝不是美人一个?只是没想到,你这金屋藏娇,还有个更加美艳的妹妹。”
“轰——”的一声,巫锦巫力爆发,将政敌轰入墙中。
政敌吐着血,却反笑得激烈。
“咳哈哈,巫锦啊巫锦。聪明如你,能猜到是谁在君主耳边吹风,让你一个大功臣,远送婚车一同送死的么?”
巫锦步步上前,左右横竖都是死,不如当下杀了此人,带着妹妹远走天涯。
旁的事情,她皆不想听。
然而,刀力落下时,政敌的话却让她停住了步伐。
“是义云!义云殿下原咬死不从,就可以不必受和亲耻辱,自有人替她辩驳谋算。可皇宫里,她却突然屈尊降贵,向君主请命。只要和亲路,卿同行,她甘愿九泉黄河走一遭。”
巫锦闻言,愈加愤怒。她只当此人胡言乱语,在此攀咬。
她为了君主,屡次暗害义云。怎么说,君主都该视她为忠诚之辈,义云视她为宿敌死臣。所以,义云又怎会为了拉她区区一个臣属下水,把自己玩死。
她越想越愤怒,越想越不解。
直至皇权令,千枷锁,将她捆上了和亲的路途。
她终究没逃过,这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