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云霄袅袅,天顶暖阳透过穹顶上的帷纱,层层飘下,勾勒着曼妙身姿。
光厚一层薄一层,殿内的氛围也尤为可见。
承桑提起的心钟,敲出淡淡的钟音。
还好,不是难敌。
虚惊一场后,她继续收拾着桌案,合上竹册,摆好笔墨。
“朝云也胆敢向我族开战,这叫外界瞧去,岂不认为我羲和乃是任人欺凌之辈。”
话落,玹灵子依旧帮衬着她。
“师傅,这朝云做了的百世缩头乌龟,此番忽然开贴。想必是身后必有人推波助澜。吾想,此战应下后,得要打的漂亮,也要小心谨慎。”
闻言,承桑流露出欣慰地眸色。她停了动作,桌案在神力地抚弄下,继续摆动起来。
“君主真是越发成熟了,吾很欣慰,积年的努力终于修成正果。此战,您要派谁为先锋呢?”
话落,玹灵子开着的口突然被洪亮地声音堵散。
“师傅师傅!情儿想上战场!情儿想锻炼一番。既然这朝云不怕死的下帖,这对我来说可不就是千载难逢机会啊,能够名——扬——天——下!”
情说着,期盼的眼神发着光,灵动的身形压不住雀跃。她这副模样,全然没意识到战场地残酷。
情有天赋,修炼与武斗都习的不错。她早已打遍天宫无敌手,寂寞地恨不得走向更大的世界。
“不可!”师傅和师祖几乎异口同声的斥她,凶悍地将眼神投射而去。
师祖发话:“情儿,战场可不是玩闹地地方。稍有不慎,就会国破家亡,这岂能儿戏呢?”
师傅地斥责也紧随其后降下,但相较师祖来说温和些许。
“情儿,吾收你为徒,费心教授法术武力。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在战场上看见你。”
情嘟囔着嘴,垂着首转过了身。
“好吧,我知道了……又是这样。”最后一句话极轻,唯有她自己捕捉。
她知晓了,不会再多话。
而后,殿内微光垂舞,玹灵子继续交谈。
“吾此次,已经派了月君作为统帅奔赴前线。余下地将领方才也有了人选,师傅您看。”
玹灵子拂手,将压在几重册子之下的一本,挤兑着飞出来。
承桑接过,一目十行。
“嗯,不错。君主所派之人,的确都符合此战,乃为良将是也。只是,吾在想一事,也许可行,君主可否参考一二。”
“何事?师傅但说无妨。”
她合上册本,腕上的玉镯荡漾光色。
“吾在想,君主应当可以领兵亲征。”
话言淡淡落下,玹灵子愣了神。
他曾从军策中,听过这么一句话:一军忌讳两权,若封了统帅三千的将领,皇帝便不宜亲征。
久居王宫之人,如何懂打仗的道理?
君王常习江山之谋,少擅战场之策,所下决策皆有损形的风险。君主,不适宜上战。
而久居沙场的将领,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山海茂势,兵刃千百,皆玩通自如。
这样的人,才更懂战机利与弊,才能更好地保卫战士的生死。
因此,若帝王为了威仪。将军为了生死,两方因此争论不休,闹不出分明。
那么,将士们该听谁的号令呢?
统帅分权,士不再士,此时就是更好的趁虚而入之机。
因此,他驳话:“师傅,军中已有主将,吾下场岂非闹得权势不稳?”
话落,承桑却不这么认为。
“君上,吾自小培养你,并非是照着王宫天人所授。您忘了,您上过战场的,指挥过将士。此番,若您选择亲征更是固权和加重民心的好时候啊。”
玹灵子摇了摇头,“不,师傅。我不能将将士的生死,去换取所谓的民心。吾记得吾出征那年,也只是号令了部分人马而已。论起整个背负整个家国去行策打仗,吾恐怕无法胜任。”
此时,承桑又上前了一步,宽心着。
“徒儿,领兵打仗靠学靠看,吾建议您临兵亲征,并非是叫你葬送将士们的魂灵。你大可多跟月君、军师、百将们,学习一番真正的江山谋棋。也好为未来,剑指天下做打算啊。
您可是,将来天下唯一的君王啊。”
金谋晃了晃,没再直视她。
他动摇了,亲去战场的确能学到不少。预言,或许也会推动他前行。
他不否认自己是天定君主,相反更觉得自己当为此而努力。
承桑看出了他的忧虑,心中有了成算后,她便识趣的离开了,“君主,您好生考虑着,为师总不会害你的。”
说罢,清风拂过,她领着情走出了大殿。
人走后,玹灵子坐回了桌案旁,宽长的案面,干净整洁了不少。
金眸望去离去的背影,霜雪皑皑落于屋檐,烟气滚滚没入殿中。
他又提起笔,接着埋头苦战。
笔落一横,洞窟水滴石穿。笔勾撇捺,山峰枯木逢春。笔落后势,白云悠悠千载。
最后,笔起于纸面,弥留一点墨水之色。
时辰,从未珍贵。十几年的光阴,又这般度过。
某年的某日,君王的亲征仪仗,走出了王都的长街。
街上人群欢涌,抛来无数的剑兰花儿。
剑兰花,有夺胜、勇气之意。
玹灵子享受着臣民的爱戴欢呼,自身也愈发充盈。
他召唤出玹灵剑,坚定地瞥开了遮蔽的层云,宛如挡开海水一般。
他向民众许诺,定然会决胜归来!
——
日月更迭,斗转星移。夜露寒冻时,玹灵子到了军帐。
派去的风君使臣回来了,他们并未探查出古怪的东西。
相反还被朝云羽民轰出国度,落得一副狼狈样。
前线,玹灵子也顾不上慰问他们,吩咐了派人千里相送,将他们安然无恙地带回王都,便已是最好的安排。
入军帐的日日夜夜,玹灵子都跟在老将身后,学习排兵布阵,观测地形。
军中的几个老将,性情豪迈爽朗,没将他当成需要毕恭毕敬的君主。而是从小那个,跟在身后讨剑斗的孩子。
夜灯不灭,微弱摇曳。
敌军的地盘布了很多营帐,排布的密密麻麻,宛如新长得树林。
玹灵子没来时,两方军士,曾交锋过几次。最后都互相都没讨到好处,象征的试探着。
这夜,军帐依旧人来人往。
老将“尤”喝了几口烈酒,言语行状放浪起来。
“依我看!直接长驱直入!杀的他们措不及防。那群羽民没什么实力。几日前,诸位也瞧见了,水士当前,他们都扑棱不动翅膀了。哈哈哈哈!”
朝云为羽人之国,擅空中作战,喜制造易守难攻的地形。因此,扑湿他们的翅膀,便能减缓他们的动静。
老将“皓”则不认可他的说法,“你又喝大了吧,他们按兵不动,我们若耐不住性子上了当,到时不知谁吃亏,还妄想长驱直入?”
将士们你一言我一语,无论职称高低都说了几句话。
众人苦恼,怎么开这个先锋的为好。敌人按兵不动,扰乱的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自战帖接下后,两方人马就这么面面相觑,东等西等。
四下吵闹间,玹灵子独自望着沙盘,谁的话也没仔细地收入耳中。
他四处游视着,想着从何处开头为好。
今夜,月上星河长明,营帐兵卒早已歇息。
许久地探讨都未得果时,酒水也渐渐熏陶心绪。
忽然,高空银月闪动,忽明忽暗的遮着。不久,离席多月的望舒,突然就出现在帐中。
他猛地掀开帐帘,引得一身瞩目后,却并未踏入其间。
遥望,他挂着雪斗铠甲,冻得面色通红。
“两位姑娘,请。”他说着,为雪夜中看不见的人让路。
一时间,满帐子的粗汉,就这么定神瞧着他,领着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进来。
望舒放进来两个遮着黑袍的姑娘,走入帐中都仍看不见容色。
场中,有不解的年轻将士询问,“月君大人,我们正是探讨战机之时,您何故请了外人来啊?”
望舒没急着回话,而是抖着肩,将满身的雪送离身子。
而后,他又领着二位,直勾勾的走向了玹灵子。
无数双目光追随者,想见他做些什么。
然谁知,望舒一声银月盔甲却“噗通”响彻黄沙,他单膝跪了下去。
之后,无论是否清醒的将领们,都或多或少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依照军衔,高位之人屈膝下跪,后者就要随着跪地。
不出片刻,帐中如海浪拍卷,跪满了一片。
流出空隙后,望舒才敢回话:“禀君主,属下先斩后奏带了素不相识的人来,向您请罪!”
玹灵子同在座的众人一般,一头雾水。
他扫了眼弯身的望舒,最终将目光停在了黑袍姑娘上。
满帐的人都因望舒的礼而跪下,想来这二人定然有着说法,不然以望舒和他的交情,大可口头请罪。
“望舒,你私自带不相干的人闯营,意欲何为啊?”他顺势问去。
望舒继续躬着身,跪着膝,连头都没抬动半分。
“君上,这两位姑娘身份非凡,属下不能叫外人看见她们的行踪。所以才一路急赶,不敢耽误时刻的闯入了营帐,还请君主责罚。”
缓慢地戏剧,演绎的哑语。
场中被围观的二人,似乎受不了他们的磨磨唧唧,自行插上了话。
“行了,小皇帝你呀就不要责怪他了。初次见面,向诸位自我介绍一下……”
轻泠的声线传开,站在前一方位的姑娘,自行解动袍衣。
弱火暗光,她扯下遮面,扬下斗笠,露出了一张无人认识,却该名垂千古的容色。
“我乃朝云国‘义云公主’,赵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