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层云,命运氏族的小小一行后,二位天宫之人回到了最高的山峰。
路上,玹灵子都并未多话。
直至玉宫琼宇,二人降落在天宫峰的土地上,他才问了句:“师傅,疏竹之事,您都清晰到何种地步?”
疏竹与世隔绝,他与明怨生几番放浪,竟都在窥视之下。
承桑转了身,一副深翠的眸中,流转着言明不清的色彩。
“君主,吾并未知晓地事无巨细,只听月君依稀说过几次。但是,您该知晓,动情乃是大忌。”
玹灵子别过对视,流露出几幅苦楚。
“徒儿知晓,只是没想到吾前往外邦,依然会在您地注目之下。”
此话一出,其人是何意思,承桑总不会不懂。
她瞬间柔了柔容色,轻舒了声气上前。
纤细地指尖勾过褶皱的衣诀,天师开了口,“君主,并非是吾要管束着你、窥视着你。您贵为未来之君,一言一行都受万人督视,不可行差踏错一步,吾也是为你着想。不然日后,您无法为羲和带来胜利,吾亦罔顾了天神之托。”
玹灵子回眸,望着这个创世神钦点的领路母亲,他无可奈何,也伤心失落。
他尝试过一次次地反抗,同师傅言明不想活在窥视之下。
但千百年来,她总是用这句话堵住自己。
眼前,神色交互后,承桑识趣的退回了手。
她微蹙了一下眉头,是感受到失落目光地悲凉,也是比他多上几万份地无可奈何。
想着,她忽然叹了口气,转过身子。
“君主,吾知晓您怪我,总是用身份束缚于您。可您不知,吾放你外邦一行之事,已被臣民们知晓。百年间,吾替您亲临政事,独揽大权遭受了不少恶语相向。”
话语间,她绕过玹灵子,走至身后。
天宫峰云殿前,是一条万里长阶。从这里得以俯瞰整个羲和的山脉,能得见最明媚的光辉。
挂天的日光破云照来,他们离天很近。
“百姓们心中对您爱戴有加,期盼之心高于层云。此事发生后,吾遭受到数不清的口诛笔伐,百姓们对于吾不约束您的言行,反而纵您外出之事万分责怪。同时,宫殿十师及四君,也多有敌意。认为吾是想捏着您这个傀儡,成为羲和背后真正的君王。”
玹灵子动了动眸,回视着她,怜悯几分。
承桑背影并不厚大,影子也渺小不堪。她站在了比谁都高的权力上,但历年来的装束却简朴地不行。
她是为天下而活,为天下而付。
“君主认为吾掌控太多,令您无法喘息。百姓认为吾贪念不止,谋权之心昭然若揭。朝臣则亲见过往却仍然口不择言、恶语相向。吾知道,背了这层身份,就必少不了外人指点。”她自嘲了身,转过身。
“但君主,你我都身不由己,都同病相怜。你我才是理应,永不向对方言寒之人。吾此番话并非要取得您的谅解或者怜悯。吾只是想教会您,我们的‘宿命’就是如此,学会接受远比散发怨怼强。吾也好,您也罢,我们都该学会承受。”
承桑的话讲完了,玹灵子也垂下了头。
他朝前近了步,像少时一般依偎在师傅的肩头。
“是,吾错了,师傅。”
高峰前,两道身影彼此怜悯安抚。身为高位者,不可被情绪左右过久。
承桑抬手,抚摸起玹灵子额发,以示慰藉。
寒天地冻,羲和君王归国的消息传开了来。往后几日的云殿中,玹灵子的确见到了承桑所言之事。
不少臣师,对他的回来感到庆幸。旋即,压制天师谏册的帖子,悄悄地堆成了山。
望着一本本谏册,他不知如何是好,苦恼万分。
无论是出于恩情,还是对国的用处。承桑,都是得力干将。
但承桑听懂了民声,感到了臣意。她认为,民心大于一切,便自请主动削权,给了玹灵子一个退路。
日后,玹灵子回到了从前挑灯夜战的日子。金色的身影常常乱影,不歇不止,就此历尽多世而过。
天下的局势危机四伏,每一个朝都的君王,都无法喘息歇息。
而他,更没什么诉苦的权力。
蜡灰絮絮吹起,政册堆满卧房。夜晚沾枕便睡,白日一刻不停。
夏冬一次次过去,跟在脚后的小徒儿也一点点长大。
情,的确在烦恼和忙碌中,给他带来了不少欢声笑语。
然而局势将乱,纷争不止。他长叹口气,压力仍无法得到纾解。
界历、350世——
又是一年冬雪,会政的云殿万世不倒,穿着雪衣防寒。
早朝时,宫殿内的气息格外霜冻。玹灵子向来是最后一个到的,金色流裳步在脚后,他大步流星的走入殿内。
“拜见君主。”臣子们感知到了他的气息,一个个转身面他,零零散散得行礼。
他挥动袖色,回应了句,“众爱卿免礼吧,气氛如此凝重,有事便报。”
话语间,他已经阔步走至王位上,广袖一挥落座下去。
大殿两排零零散散站着臣子,十位师臣,四位守君,人并不多。
此时,军师听了话意便照常躬身绕出,立在了殿中央。
他弯身,金银盔甲掀动一片重音。
“禀君主,我族向东之边境,面朝云之国土,几日前收到一份卷册。吾族边疆战士在收到卷书后,便马不停蹄赶至王都,今日已送来,请您过目。”
话落,军师展手,一阵烟气扫过,他的手中出现了一张卷册。
玹灵子不动声色,只勾了勾手,卷册便自觉地朝他飞来。
莞尔,殿内了无声息,就等着君主独览卷册。
“朝云胆敢——开战?”他念着卷册内容,比起意外更多的却是耻意。
军师回他:“君主,连世来,朝云士兵屡次骚扰我族边境,出言不逊。臣亦上书多次,君主当知不疑。只是未曾料想,这群羽人竟敢口出狂言,先一步向我族宣战。”
玹灵子合上战书,一把火烧得灰烬不剩。
“朝云羽族,实力一直居中不高。向我族开战,何来底气?政师,明日起你去负责调查此事。他们背后定然有别族帮扶,否则一群鼠辈,何故生出英勇不成。”
“是。”话落,一道女音传来,政师躬身,领了君令。
话后,花君玉茗上前谏言:“君主,臣斗胆而言,我族多世以来都并未卷入大陆战争之中,如今国库充盈,将士素养高崇。臣认为,是接下战帖的好时机。没准,能就此吞并朝云国土,扩充版图”
玹灵子翘起了腿,他早就摩拳擦掌,等着收拾这群羽人。
“我族向来不怕事,他敢下,吾族便接。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先不急着回帖。
月君,即刻起你统率三军,清兵点将,做好备战准备。另外,单独分出一批实力强劲的人 马,用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它朝云背后的帮手,也要一并打击了才行。
户师,你回去昭告羲和子民,要行军打仗一事,派足人手统计参军之家及招纳新兵、军医、军厨之事。家中已有参军之人,予以慰问之奖。后加入参军之人,登记在册。
风君,你整装一支使臣队伍,前往朝云,探访国力。若遭到阻拦不必深入,回来就是。目的是探查一下,那个蠢材君王是真疯还是假疯。”
此刻,王位之上的少年君主,挥袖执棋,指点江山。
虽年幼之纪,却沉稳深重。
云殿的朝会一如既往开了许久,等扶阳高照,殿内才空到只剩玹灵子一人。
他并未离去喘息。而是提笔,又填写起政册,掌管八方。
他沉入政事之中,全然不觉,殿外悠悠走来了二人。
“师傅!”情的声音不大,穿在空荡的云殿中,来回弹动到了他的耳畔。
闻音,玹灵子抬了首,停了笔。
“师傅,情儿。”他念着,疲惫地脸一如既往地挤出笑色,从位置上起身。
情出落地亭亭玉立,颇有少主风范。但她仍然灵动可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她靠上自己师傅,讨着他的抚头。
承桑则在殿后,不紧不慢地走来。
玹灵子没有后宫,没有血脉亲者。于他而言,师傅和徒儿,就是家人。
“君主乏累了吧,为何又摒弃了下人呢?”承桑左右扫视,空的只有冷气陪伴。
殿内空的,政册依旧。
玹灵子垂头一笑,目光停在情的身上,“无碍的师傅,有人在吾倒不自在了。”
见状,承桑绕了一圈他的殿桌,摇了摇头,收拾起杂乱的册本。
“君主啊,您若觉得累,适当地歇息也可。他国君王,时不时会举办宴会,与民同乐。此为好政好策,适可效仿。您若只顾着在殿内一遍遍地批阅卷册,长此以往,累了身心不说,也快将自己关出毛病了。”
玹灵子回话,接过承桑整理的册本,“徒儿谨遵玉旨。只是当下,有战事掀起,怕不好与民同乐。”
“噢?哪国战事啊?”削权后承桑已经退居幕后,得到的消息也不大快了。
“东边之国,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