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她喉间滚出一声破碎的低吟,她看见好多的血。
粘稠的血珠从无数残破的躯体里迸射,溅在地上蜿蜒成河,连呼吸都裹着灼热的腥甜。
血雾缭绕的中央,少女持刀静立。
雪亮的刀刃上,血珠顺着锋利的刃口缓缓坠下,“嗒”地砸在地面,晕开一小团暗沉的红。
她身上的红衣本就烈得像燃着的火,此刻浸了血,更似从血池里捞起般,红得刺目,红得惊心动魄。
少女垂着眼,浓密的睫羽投下一片阴翳,唯有眼底翻涌的赤色猩红。
她抬手,指尖轻轻蹭过刀刃上未干的血痕,那抹猩红沾在指腹,被她缓缓送进唇边。
猩红的舌尖卷过指尖,将那点血珠舔舐干净。
可下一秒,她便偏过头,连带着唾液与血一同唾在地上,动作里满是嫌恶。
“呵呵……肮脏的血。”
她的笑声轻得像缕烟,却裹着刺骨的寒,“不知道师傅……你的血,会是什么味道?”
提及师尊二字,她脸上的平静瞬间碎裂。
狰狞猛地爬满眉眼,恨意拧得五官都微微扭曲。
她攥紧刀柄,指节泛白,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颤抖:“我要杀了你……你骗了我……是你杀了他们……是你一直在骗我……我一定要杀了你!”
望着画面里那惊悚的血腥,秦红衣只觉心口像被攥紧般疼得发颤。
恍惚间却又莫名生出一种错觉,她好像离某个被尘封的东西,又近了一寸。
自始至终跟在那两人身后,不知不觉已蹉跎了许多年。
每一次她都拼尽全力想去靠近,却只撞进零碎的画面里。
那些画面刚在脑海里拼凑出轮廓,下一秒便碎得连痕迹都不剩。
她对着虚空质问了无数次,从最初的急切到后来的嘶哑。
可那个曾指引她的声音,早已消失在岁月里,连半点回响都不肯给。
这些年,她活得像个被锁在梦魇里的囚徒。
孤独是缠在骨头上的锁链,痛苦是日复一日的鞭挞,而那些破碎的画面,是悬在头顶的刀,每一次闪现都在撕扯她的神智。
此刻的秦红衣,离堕落的边缘不过半步之遥。
她清晰地感觉到,只要再往前挪一点,那些啃噬人心的痛苦,那些扰人的未知画面,都会彻底消散。
可她也清楚到那时,她个人,大抵也会跟着彻底消失,再也找不回来了。
所以秦红衣始终在撑着,她要看到这些画面的终局,心底那股越来越强烈的预感也在告诉她,答案就快到了。
正想着,画面里的少女忽然抬手,刀尖猛地抬起的瞬间,漫天血色瞬间灌满了她的视野。
紧接着,“咔嚓”一声脆响炸开,秦红衣太熟悉这声音了,是画面碎裂的声音,像镜子摔在地上,裂成无数片。
可这一次,碎片之后没有涌来熟悉的无尽黑暗。
刀锋划破画面的余响里,她竟隐约捕捉到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砸进心底:
“沈书仇......”
陷入黑暗的前一秒,秦红衣的唇瓣轻轻蠕动,将这三个字喃喃重复出来。
她不知道这个名字属于谁,或许是记忆里那个模糊的白衣人?
但一股陌生又汹涌的执念骤然攥住了她,她想要这个人,想要牢牢抓住他,完完全全地占有他。
.......
.......
剑光如虹,劈开禁忌黑雾的瞬间并未停歇,反倒裹挟着一往无前的锐势,如奔雷般直扑澹台池孤而去。
可方才还能轻易撕碎黑雾的剑气,在触碰到澹台池孤周身那层凝实的恶意时。
竟像溪流汇入深渊,瞬间被悄无声息地吞噬,连半点波澜都未曾激起。
“好强的力量。”
顾剑眸色微沉,低声道。
但他周身的剑意非但未减,反倒如潮水般汹涌而出。
这一刻的他,仿佛与天地间的锋芒融为一体,整个人都化作一柄欲刺破混沌的利剑。
剑意在周身盘旋,誓要撕开那层令人窒息的恶意。
一旁的几尊禁忌生灵见状,也不再迟疑,恐怖的力量如崩塌的山岳般碾压而下。
齐齐与澹台池孤的恶意交织在一起,一同朝着顾剑轰去。
“我们不出手吗?”
穹苍裂缝中,一道女声带着几分迟疑响起。
“不急。”
另一道男音淡淡回应。
“他们伤不了禁忌之主。”
话虽如此,裂缝深处那双隐在暗影里的目光,却依旧死死锁着下方的战局,连一瞬都未曾移开。
轰!
几股力量在原地轰然炸开,恐怖的冲击力如翻涌的海啸,裹挟着碎石与烟尘向四周席卷。
不过瞬息之间,紫烟城仅存的半边城池便在这股力量下轰然崩塌。
那些来不及逃离的身影,瞬间就被吞没在漫天尘埃与冲击波里,连一声惨叫都未曾留下。
余波渐渐散去,场中局势骤然反转,顾剑的身影已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稳稳落在鸦夜身旁。
他怀中还抱着一道昏迷的身影,正是沈书仇。
方才那道剑气本不足以破开澹台池孤周身的恶意,可几尊禁忌生灵的力量轰然砸下时,反倒替他撕开了一道缝隙。
顾剑的目标自始至终都不是澹台池孤,借着那瞬间的空隙,他径直斩断缠在沈书仇身上的血线,将人从那片恶意中带了出来。
鸦夜立刻上前,指尖飞快掠过沈书仇的气息,片刻后稍稍松了口气,虽陷入昏迷,却并无性命之忧。
将沈书仇交到鸦夜手中,顾剑只淡淡丢下一句:“离开这里。”
“那你呢?”
鸦夜攥紧怀中的人道。
顾剑的目光落在小院里的澹台池孤身上,语气没有半分波澜:“我要杀了她。”
“你不能杀她!”
一旁的顾清染急忙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急切。
顾剑闻言,反倒轻嗤一声:“我必须杀她。”
见顾清染还要再说,他又补了一句,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当然,以我现在的力量,想杀她很难,更大的可能,是我死在她手里。”
他顿了顿,目光未曾转动,一字一句道:“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若我能活着,希望你日后答应我的,也别食言。”
话音落,顾剑不再看两人,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小院走去,背影孤直,没有半分回头的打算。
顾清染还想再说什么,鸦夜却没给她机会,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强行将人带离了小院。
至此,紫烟城的废墟之上,只剩顾剑这唯一的人族,对峙着几尊至强的禁忌生灵。
他正要继续走向澹台池孤,心口却骤然一缩。
极致的危险预警如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响,让他脚步猛地顿住。
这股心悸不止笼罩着他,连那几尊凶戾的禁忌生灵,也浑身紧绷,眼底浮出罕见的恐惧。
穹苍裂缝中,那双隐在暗影里的眸子骤然收缩,低低的呢喃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这……就是禁忌之主的力量?”
剧变的源头,正是小院中的澹台池孤。
在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她开始急剧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