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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仁会医院,三楼特护病房。
董宏亮躺在床上,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现在离佟海涛最后通牒的“一天”期限,已经过去了一半。
军统的人还是没来,连只可疑的苍蝇都没飞进来。
“他们知道了……他们一定知道了……”这个念头疯狂啃噬着他残存的理智。姐夫袁世杰那张失望又严厉的脸,军统家法那冰冷的枪口,佟海涛狰狞的威胁,在他脑海里交替闪现。
“不!我不能死!老子绝不能死在这里!”强烈的求生欲猛地爆发,他像一条濒死的鱼,剧烈地弹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
他得跑!必须跑!
佟海涛只给了他一天,现在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等明天期限一到,佟海涛绝对会像处理垃圾一样把他处理掉!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再也遏制不住。他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蹑手蹑脚地挪到病房门口,将耳朵死死贴在门板上。
走廊外头,隐约传来两个特务压低的交谈和哈欠声。
“……妈的,熬了大半夜,眼珠子都涩了……你说这姓董的,真能钓到鱼?”
“我看悬……军统的人精得跟鬼似的。”
“再精也得来救他们副站长的小舅子吧?除非……”
“除非个屁!赶紧打起精神,天亮前别出岔子!上个茅房都有人盯着,他还能飞了不成?”
董宏亮听得心头冰凉。76号的看守滴水不漏,就连拉屎撒尿都不让他离开这间病房。
“这群狗娘养的王八蛋……”董宏亮心中暗骂了几声,随后又看向了屋子里头的窗户,可病房在三楼,窗户外面还装着坚固的铁栅栏。
董宏亮心中一沉,逃跑的念头再次被浇灭。这间病房就是一座插翅难飞的活棺材,他根本找不到逃跑的机会!
“难道我真的要在这里等死吗?”董宏亮心中绝望地呐喊。
他不甘心!他好不容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从一个小混混混成了军统的特工,他还没享受过荣华富贵,他还没玩够女人呢,他怎么能死?!
他又踱回床边,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希望能找到些什么可以用来逃跑的工具,然而除了床、桌子、椅子这些家具外,什么都没有。
正当他绝望之际,他的目光突然被头顶斜上方的一处通风口吸引住了。那通风口位于墙角的天花板上,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别看那格栅只有脸盆大小,但对于一个被恐惧逼到绝境、身材不算魁梧的人来说……
“有了!”
董宏亮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死死盯着天花板上那个脸盆大小的通风口格栅,那黑黢黢的洞口,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冰冷的金属网格,而是通往生路的唯一曙光!
那通风口离地面足有三米多高,董宏亮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赶紧轻手轻脚地搬弄起屋内的桌椅来,连一丝声响都不敢发出,生怕惊动门外的那几个瘟神。
废了一番功夫,桌椅终于被他叠摞到足够的高度。
他小心翼翼地踩上椅子,仰头望去,通风口的格栅离他很近,锈迹斑斑的。
他伸出手指,试探性地抠进格栅边缘的缝隙,铁锈的粉末簌簌落下。他心中一喜,这格栅似乎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牢固!他屏住呼吸,十指用力,指甲几乎要翻过来,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用尽吃奶的力气向上顶、向外掰!
格栅上的螺丝尽管已经锈蚀得很严重了,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掰动的,他这一用力,格栅与墙体连接处不免发出令人牙酸的、极其细微的声响。
“嘎吱……嘎吱……”
这声音在董宏亮听来,却如同惊雷!他吓得立刻停手,心脏狂跳到嗓子眼,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僵硬地贴在墙上,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好像有耗子?”门外传来一个特务含混不清的嘟囔。
“这破医院,耗子比人多,管它呢……”另一个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回应。
见门外的特务并没有进来查看,董宏亮这才长长地地吁出一口气。
他不敢再蛮干,只能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用指尖的巧劲去松动那几颗顽固的螺丝。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咔哒”一声轻响,一颗螺丝彻底松脱!紧接着,另外几颗也相继屈服。
董宏亮强压住狂喜,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铁格栅从洞口取下。一股混合着陈年灰尘、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霉腐气味扑面而来。他顾不上这些,双手扒住洞口边缘,费力将自己的身子向上一提,总算将自己的上半身成功探入了黑暗的通风管道内!
管道内的空间十分狭窄、压抑,仅容他勉强爬行,不过总算是有了逃出生天的希望!
“哈哈!老子能活了!”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刺激着董宏亮,他奋力扭动着身体,膝盖和手肘在粗糙的管道内壁上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拼命蹬着椅子背,费了好一番劲儿,总算将整个身子都挤了进去。
通风管道里乌漆抹黑的,什么都看不清,董宏亮就跟无头苍蝇似的,只能凭借着双手的触觉,一点一点地在管道内向前摸索。管道内壁布满了灰尘和蛛网,他的脸被蹭得生疼,身上也都是灰尘和伤痕,但他已经顾不得了,只一门心思地想要逃离这个恐怖的牢笼。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只感觉自己的胳膊越来越没有力气,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前方突然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线!
董宏亮心中一喜,加快了爬行的速度。终于,他的头从管道的另一个出口探了出来,外面是一片废弃的杂物间,堆满了破旧的箱子和杂物。
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之后,这才从管道中爬了出来。
他踉跄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心中暗自庆幸。这杂物间应该是医院的某个偏僻角落,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过来。他借着微弱的光线,在杂物间里翻找了一番,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一个破旧的箱子里找到了一套医院的白大褂和帽子。他赶紧换上,又将自己的脸和手仔细地擦拭干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做好这一切后,他深吸一口气,悄悄地打开了杂物间的门,探出头去张望。
外头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病人的呻吟和护士的脚步声。他趁着夜色,猫着腰,顺着走廊一路小跑,而后跑进了左前方的楼梯间里。
然而,他才刚跑进楼梯间,身子还没转过来呢,这时却是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