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钰在他身后用手指尖勾了勾他的手心,声音沉醉的好像偷喝了酒一样。
“回家?回谁的家?”
齐梓恒被他撩拨的手心痒痒,他回头攥住这双捣乱的手,眼中似有春波。
“当然是,你回你家玩,我回我家玩。”
他们都多年没回过家里。
此时带对方回去好像的确不是场合。
梁钰长臂一搂把齐梓恒圈进怀里紧紧的抱着,语气似乎是小狗撒娇。
“阿恒,我不想与你分开。”
齐梓恒乖顺的摸他的脑袋。
“乖啦,你说过要听话的。”
又过了片刻,这个紧紧的拥抱才算结束。
齐梓恒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梁钰站在原地像个孤单小狗一样被丢在路边,心疼的紧。他都走远了,又大步奔过来亲了亲梁钰的眼睛。
“我晚点去找你。乖乖的。”
“待会天黑了不要在路上乱晃了,你一到晚上眼睛不好。”
哄好了他的小大人,他才大步的回家了。
齐梓恒握着门环的手微微发颤。
推开朱漆大门的刹那,穿堂风卷着槐花香扑面而来,恍惚间竟与无数个归家的黄昏重叠。
“恒儿!”
两道激动的声音同时响起。
齐大老爷整个人都老了些许,曾经乌黑的鬓角如今霜雪覆盖。
齐二老爷更是消瘦得明显,原来大大的肚子现在也瘪了下去。
两人几乎是扑过来,颤抖的手紧紧攥住他的胳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方才家里的小厮说看见二少爷回来了,我们还不敢相信呢。”
“让爹看看,瘦了没?”
齐二老爷粗糙的手掌抚过他的脸颊,声音哽咽。
齐大老爷眼里也泛起泪花,喃喃道。
“孩子平安就好,阿川呢?他没回来……”
齐梓恒喉咙发紧,强挤出一抹笑。
“我好着呢。新帝登基事务繁杂,前些日子提了些建议,陛下体恤,便给我放了假。阿川哥在京中还有事情,不方便抽身,我脸皮厚,我放假我就走了。”
他刻意忽略两位长辈眼底的疑惑,岔开话题问起家中近况,可目光扫过庭院中凋零的花草,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 曾经生机盎然的齐府,如今竟也染上了暮气。
待丫鬟仆役退下,齐二老爷去让厨房做好吃的,这个空档,齐大老爷突然抓住他手腕,压低声音道。
“别瞒我,究竟出了什么大事?青阳地界都被封了,陈老大人拦着我们,死活不让去京城!”
他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
“你哥哥来信也是支支吾吾,梓恒,你当大伯老糊涂了?”
齐梓恒心头一颤,望着大伯布满血丝的眼睛。
终是叹了口气:“陈大人是为你们好,外头局势复杂,安心待在家里才是……”
“此番归家也是只看看,我不日又要出门。”
他欲言又止,有些事牵扯太深,多说一个字都是危险。
齐大老爷看着面前已经眉眼成熟的少年,知道孩子长大,多数事情都不再由他们做主。
听闻京中突生变故,执政多年的太傅忽然被冒出来的三皇子给推翻。
他在家里想到两个孩子的处境简直担忧的吃睡不好,偏陈老大人还时刻盯着他们,不让他们出了青阳,他也就只能每日看着阿川寄回来的信件来推测孩子们过得好不好。
“来,恒儿,先吃饭,有什么都可以慢慢说。”
......
夜色渐浓,烛火在窗纸上投下摇曳的影。
齐梓恒握紧手中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早已凉透。
方才说到朝堂汹涌现状,两位长辈都悬着一口气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他略过了自己被视为眼中钉之事,只说如今新帝帝位不稳,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又有外朝在惦记,北边灾情不断,如今陈大人护好青阳拒入宫听召,才是明智之举。
“还有件事……”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
似乎并不准备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做任何铺垫。
“我喜欢男人,是梁钰。我们已经成亲拜堂,我知道很难…… 希望能得到你们的祝福。”
屋内死寂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声响。
齐二老爷手中的茶盏 “啪” 地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齐大老爷踉跄着后退半步,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嘴唇剧烈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良久,齐二老爷声音沙哑得可怕。
“你……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齐梓恒挺直脊背,跪坐在青砖上。
“儿子从未如此清醒过。我知道这有违常理,可感情之事,由不得人。小梁大人于我,是命定之人。”
他抬头,眼中闪着执拗的光。
“还望父亲、大伯体谅。”
两位长辈被这一番惊世骇俗的发言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齐大老爷先深吸一口气。
“拜堂?你们这是先斩后奏?!你们究竟有没有把我们长辈放在眼里?”
齐梓恒不再多说,只是跪的更笔直了些。
“我是个有主意的人,两位长辈都知晓,我既然做出这番决心,就不会后悔。让亲长伤心难过是我之责,但是我亦有放不下之人,望父亲伯伯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我老齐家的香火......”
“这件事阿川知道吗?”
两人同时开口,齐梓恒先看向了发问的齐大老爷,点头。
“哥哥知晓,他希望我们不要因为世俗的眼光就错失自己挚爱之人。”
这话一出两个老爷皆是双眼一瞪,仿佛已经看到他们未来齐府本就惨淡的人丁上更加凄凉。
“那那那,阿川......”
齐梓恒一挥手立刻摇摇头。
“没有,哥哥不喜欢男子,他有喜欢的姑娘......”
好好好,喜欢姑娘就成。
这话一出,两位长辈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孩子,你真的想好了?”
齐梓恒重重点头。
“是的,我爱梁钰,我不愿骗关心我爱护我的家人,我要与他在一起一辈子。求父亲伯伯成全!”
脑袋重重的磕在青石板上。
齐梓恒能听到自己心在胸口突突的跳动着。
许久,他才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气声。
胳膊被拉起来,是他那个呆呆傻傻的父亲。
“哪有孩子一回来就让跪着磕头谢罪的,恒儿啊,你爹我年轻的时候也胡闹过,知道年轻就是气盛,说爱是爱,说不爱也是不爱。爹不拦着你,但是一辈子太长了,爹希望你能早点看清什么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齐大老爷板着脸难得同意弟弟的说法,点了点头。
“你如今,还是仕途为重......”
“吃饭,这么久不回来,也不知道你口味变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