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说我是买珊瑚色还是正红色?”欧阳月尝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转过头,将手机屏幕凑到生翎奇眼前,纤长的指尖点着模特唇上的试色图,钻石美甲在商场顶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生翎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脸百无聊赖:“有区别吗?不就红一点和更红一点?快点决定吧。”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眼神懒散地扫过周围琳琅满目的店铺,对这一切显然兴趣缺缺。
“说起来那边那个,你不打算管了?前女友?那就是余情未了,现场求复合呢?”生翎奇来了兴致,双臂环胸,像个欣赏免费话剧的观众,“看起来战况激烈啊,哥们儿这低姿态快赶上乞讨了。啧啧,她挺狠心啊,愣是没点反应。”
欧阳月好不容易强迫自己转移回化妆品上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拉了回来,的确。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和玻璃,欧阳月也能“读”懂那桌上的气氛。姜译哲的每一次急切倾诉,似乎都像石子投入深潭,连涟漪都未曾激起多少。那个叫萧潇的女人偶尔侧头说句什么,姜译哲的肩膀就会明显垮下去一分。
欧阳月精心描画的柳叶眉几不可查地蹙紧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她欧阳月看中的目标,心里却还在为另一个女人如此卑微地牵肠挂肚,这让她感到一种被比下去、被忽视的强烈不适。更何况,此刻占据姜译哲全部心神的,正是那个“过去式”。
这种有什么事情好像逐渐正在失控的感觉,让她觉得非常不爽。虽然她有十足的把握,姜译哲在最后肯定会跟自己在一起,而且现在毕竟两个人正在讨论分手的事情,所以彼此之间有一些沟通也是很正常的。但是眼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跟另一个女人在这里亲密无间的交谈,她还是有一种极度不爽的感觉。
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介入和破坏的冲动涌了上来。她要提醒姜译哲谁才是现在时,更要近距离看看,这个让姜译哲方寸大乱的前女友,究竟是何方神圣。
“走,过去打个招呼。”欧阳月脸上瞬间重新堆起无懈可击的社交笑容,自然地挽住生翎奇的手臂,力道却不小。
“喂喂,人家正上演苦情戏呢,你上去当什么反派导演?”生翎奇嘴上抗议着,身体却诚实地被拉着往前走,脸上看好戏的表情越发浓厚,“不过…也行,给你哥我添点乐子。”
“碰巧遇到同事,打个招呼不是最基本的礼貌吗?这有什么奇怪的?难道说哥你走在大街上没有跟自己的朋友打招呼吗?”欧阳月语气轻快,已然调整到最佳战斗状态。她要在姜译哲面前维持她大方得体、善解人意的同事人设,更要亲自去丈量一下这个“对手”的深浅。
咖啡厅门口的风铃因他们的进入而清脆作响。欧阳月目标明确,步履翩然地直向那桌走去,高跟鞋的声音在相对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哎呀,译哲?这么巧?我和我表哥来这个商场里边买东西,没想到你居然也在这里啊。”她的声音甜美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一丝慵懒,像一颗石子投入凝滞的水面,成功打破了那桌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姜译哲像是被从深水中猛地拉出,受惊般抬起头。看到欧阳月和生翎奇的瞬间,他脸上血色褪去,闪过明显的慌乱和窘迫,几乎是弹跳着站起来,动作幅度大得差点带倒桌上的水杯:“欧、欧阳月?好、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这、这是我…朋友,萧潇。”
他的介绍磕磕绊绊,下意识的想要说萧潇是自己的女朋友,但是又想起两人现在的状态,害怕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让萧潇更排斥自己更不愿意跟自己和好。
话说出口,姜译哲眼神躲闪,甚至不敢去看萧潇的反应。
欧阳月的目光快速掠过狼狈的姜译哲,然后像精准的探照灯一样,投落在依旧安坐的萧潇身上。近距离看,这个女人未施粉黛,脸色甚至有些过于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似乎休息得并不好。但那双眼睛——清亮、冷静,像结冰的湖面,正平静无波地回视着她,没有任何局促、惊讶,甚至好奇,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
这眼神让欧阳月心里那点优越感微微一顿。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一般女人看到自己明明第一反应都会是惊讶或者是自卑,毕竟欧阳月对于自己的外貌有相当的自信,以往看见他的女性都会因此而下意识的产生嫉妒的情绪或者是自卑,更何况现在自己表现得跟他的男朋友关系亲密,那么,这个女人做出这样的表现更加理所当然。
但是……这个叫萧潇家伙是怎么回事?打量自己的表情似乎根本就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给人一种她仿佛在看一样没有生命的物体的错觉……
“萧小姐你好,我是译哲的同事,欧阳月。”欧阳月伸出手,笑容完美,指尖纤细保养得宜,腕间精致的手链熠熠生辉。她暗中调动了全部洞察力,捕捉着对方每一帧细微的表情和身体语言,“这位是我表哥,生翎奇。”
萧潇的目光在她脸上和手上停留了半秒,然后才伸出手,与她轻轻一握。触感微凉,干燥,一触即分。“你好。”
声音平淡,音调没有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也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这份过度的、甚至可以说是诡异的冷静,让欧阳月精心准备的寒暄像打在了空处。她预想过对方的警惕、敌意、甚至故作镇定,却没想到是这种彻底的、近乎无视的平静。这反而让她心里那点不快迅速发酵。
她立刻转向姜译哲,语气切换成同事间熟稔又带着几分体贴的调侃:“我们不打扰你们老朋友聊天了。我就是过来买点化妆品,正好碰到。译哲,看你愁眉苦脸的,可不许欺负朋友哦?”
姜译哲有些不太适应对方的亲近,何况现在萧潇就坐在这里:“啊,额,嗯……好的…?谢谢……”
“周一见啦?”她刻意用了略显亲昵的叮嘱语气,目光在姜译哲和萧潇之间流转一圈,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才施施然拉着一直没说话但眼神饶有兴味的生翎奇,走向不远处的一个空位。
坐下后,欧阳月随意拿起桌上的饮品单遮挡,眼角的余光却像最精密的雷达,牢牢锁定着那桌。她看到姜译哲失魂落魄地坐下,嘴唇翕动着想对萧潇解释什么,而萧潇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然后便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拿起包和旁边一个甜品袋,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身离开,背影决绝。
姜译哲徒劳地伸了伸手,似乎想挽留,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颓然瘫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对面那杯几乎满溢的、早已冰凉的咖啡。
“啧啧,惨不忍睹,完败啊。”生翎奇凑过来,压低声音,戏谑中带着几分真实的唏嘘,“人家小姐姐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走得那叫一个干脆。月月,我看你这回悬了,这哥们儿魂儿都被前任勾没了,执念深得很,你这墙角怕是撬不动咯。”
欧阳月“啪”地一声合上饮品单,精致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她看着姜译哲那副失魂落魄、仿佛世界末日的模样,又回想起萧潇那双冷得惊人的眼睛,心底那点被冒犯的好胜心和征服欲反而被彻底激了起来,熊熊燃烧。
“撬不动?”她轻轻哼了一声,从手包里拿出小巧的化妆镜,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致自信、甚至带着几分狩猎般兴奋的弧度,“生翎奇,你懂什么?他现在越痛苦,就越证明他用情至深。而那个前女友做得越绝,就越把他往绝望里推。而且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什么?最重要的就是我现在做的事情,没有任何的道德问题。”
她收起化妆镜,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孤独落寞的背影,眼神变得深邃而充满算计。
她拿出手机,解锁,打开自拍。看似随意地调整着角度,巧妙地将姜译哲那落寞的侧影和半张写满失意的脸摄入镜头角落。背景是熙攘欢乐的人群,更反衬出他的孤寂。
她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编辑:
【周末逛街巧遇同事,有人看起来心情不太美丽呢~也许是需要一点甜食拯救吗?】
设置——仅姜译哲可见。
发送。
完美。一句带着关切又不过分越界的调侃,一个恰到好处的、可供他倾诉的台阶。
她收起手机,姿态优雅地站起身,捋了捋裙摆并不存在的褶皱:“走吧,哥,去买口红。就正红色。”
她需要最鲜艳、最夺目的颜色,来匹配她此刻志在必得的、如同烈焰般的心情。
那个叫萧潇的女人,不过是一道即将被阳光驱散的阴影,一个过去的幽灵。
而她欧阳月,自信、耀眼、触手可及,才是能照亮姜译哲灰暗现实、引领他走向新生的那束光。
她对此,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