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午夜,首都的科研机构大楼如同蛰伏的巨兽,只有零星几盏灯光,如同兽瞳般在黑暗中闪烁。
周砚清戴着薄薄的医用手套,站在超景深显微镜前,镜片后的双眼布满血丝,像是熬夜多日的赌徒,死死盯着屏幕。
他面前的载物台上,静静躺着一块锈迹斑驳的青铜残片——正是从沿海渔港地窖里发现的夔龙祭鼎耳饰。
这玩意儿如果放在潘家园,顶多算个开价五十,还价三十都没人要的破烂玩意儿,但此刻,它却是撬动整个棋局的关键支点。
“咔哒。”周砚清微调焦距,屏幕上的景象骤然清晰。
青铜表面的铜锈如同经历了亿万年风化的峡谷,沟壑纵横,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将放大倍率调至极限。
他的任务,就是在这片锈迹斑驳的“峡谷”中,寻找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寻常。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实验室里静得可怕,只有显微镜电机运转时发出的细微嗡鸣。
突然,周砚清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触电一般!
在铜锈覆盖的一处极其细微的凹陷处,他发现了一处不应该存在的痕迹——那是一个极小的,如同指尖按压形成的凹痕。
“这…这怎么可能?”周砚清喃喃自语,快速调整光源角度。
在特定光线下,那处凹痕呈现出半个模糊的指纹形状!
这块残片出土时,经过了初步的清理和记录,如果存在指纹,不可能逃过之前的检测。
除非…除非这个指纹,隐藏在铜锈之下!
周砚清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立刻调阅了三十年前的考古报告,在泛黄的纸张堆里翻找着。
终于,他找到了当年出土同类器物的记录。
“……部分器物表面存在人工打磨痕迹,原因不明。”一行不起眼的小字,让周砚清的心跳骤然加速。
“打磨痕迹…是为了掩盖指纹?!”
他立刻抓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听筒里传来江天豪低沉的声音:“砚清,有发现?”
周砚清压抑住激动的情绪,语速飞快:“江先生,我在夔龙祭鼎的残片上,发现了疑似指纹的痕迹!三十年前的考古报告显示,同类器物曾被人工打磨过。这不是运输损伤,这是盗掘者留下的指纹!”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江天豪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很好。我会安排人配合你,继续深挖。”
放下电话,江天豪眼神深邃,望向窗外灯火阑珊的城市。
猎局已经布下,就等猎物自投罗网。
接下来,一系列指令有条不紊地执行。
江天豪授意老张,以外国私人收藏修复的名义,将夔龙祭鼎耳饰残片的样本,匿名送往三家国际顶尖的金属氧化年代检测机构。
为了避免干扰,每一份样本都附带了不同的背景信息,但核心检测需求只有一个:分析铜器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和最后一次人为接触时间。
一周后,三份来自不同机构的检测报告,如同三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指向了同一个真相:铜器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不超过三十五年,且最后一次人为接触发生在1989年夏季!
这个数据,与王建国供述的走私时间完全吻合!
与此同时,杜青山率领着一支精干的小队,再次返回了废弃渔港。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简单的搜查,而是要还原当年的犯罪现场。
在3号仓库地窖的四周,杜青山布置了大量的土壤电导率传感器,模拟当年搬运文物的路线。
这些传感器能够精确测量土壤的细微变化,从而推断出当年人员的行走轨迹和承重情况。
与此同时,赵铁柱也带着村里的老猎人,加入了行动。
他们凭借着世代相传的追踪技巧,观察地表苔藓的断裂方向和鞋印的压深差异,试图还原出当年搬运者的体态特征。
老猎人眯着眼睛,蹲在地上,仔细观察着地面的痕迹。
他用手轻轻拂去尘土,露出一个模糊的脚印。
“这个人…左脚有点外八字,步子迈得不大,但很急。”老猎人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说道。
杜青山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录下来,与之前收集的数据进行比对。
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浮出水面。
在首都,周砚清的实验室里,灯光依旧通明。
他正对着电脑屏幕,对残片上的指纹图像进行数字增强处理。
经过复杂的算法和精细的调整,原本模糊的指纹,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随后,他向公安部申请调阅了“涉外文物犯罪关联人员手模库”。
这是一个高度机密的数据库,储存着历年来与文物犯罪有关联的外国人员的手模资料。
比对工作异常艰难,数据库中的手模资料数量庞大,而且指纹残缺不全,匹配难度极高。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周砚清的眼睛已经酸涩无比,但他仍然不敢有丝毫松懈。
突然,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死死盯着屏幕上的一个局部放大图。
在指纹边缘的纹路中,他识别出一处独特的“断弓线”!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指纹特征,如同弓箭断裂一般,在指纹纹路中形成一个明显的缺口。
周砚清立刻调阅了日籍学者佐藤义明的资料。
佐藤义明是研究中国青铜器的专家,曾在八十年代多次来华进行学术交流。
在一篇1987年发表的学术论文中,周砚清找到了佐藤义明按下的学术印章。
印章的边缘,同样存在一处“断弓线”!
虽然印章上的纹路不如指纹清晰,但两者的高度相似性,足以说明问题。
周砚清深吸一口气,在报告上写下了最终的结论:“父之手,子承之罪。”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江天豪的号码。
“江先生,指纹比对有结果了。虽然没有直接匹配,但在边缘纹路中,我识别出一处与佐藤义明学术印章高度相似的‘断弓线’…”
江天豪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将所有的证据——三份检测报告、杜青山发来的现场勘察报告、以及周砚清的指纹比对报告——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
封好信封,江天豪拿起笔,在封面上写下了一行字,然后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最终,他放下笔,将信封递给了身边的叶飞。
“交给杜青山,让他亲自送往…最高检。”
叶飞接过信封,微微一愣,似乎明白了江天豪的用意。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书房。
江天豪站在窗前,望着渐渐泛白的天空,低声说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江天豪亲手将那份沉甸甸的牛皮纸信封,封得严严实实,仿佛封存了一段历史,又像锁住了一个即将爆发的秘密。
他唤来叶飞,沉声道:“务必亲自交给国家文物追索办公室,然后请他们以最快速度提交给国际刑警组织预审。”
在即将递交的夔龙祭鼎耳饰残片证物袋外,江天豪眼神复杂,拿起便签,用钢笔写下一行字,笔锋苍劲有力:“请转交东京地方法院——来自一盏未灭的灯。”墨迹未干,却已然预示着一场跨国风暴的到来。
当晚,小日子商人家在东京的豪华律师事务所内,灯火通明。
他的律师团队正焦头烂额地研究着突然冒出来的“指纹”证据。
一位资深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语气凝重:“我们需要立刻启动紧急预案,申请‘证据污染’听证!否则,情况会非常不利。”
与此同时,在安阳的偏僻山村,赵铁柱佝偻着背,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他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一盏崭新的煤油灯,点燃。
昏黄的火光映照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也映亮了他手中那本泛黄的家谱。
在第一页上,用遒劲的字体,赫然添上了“陈曼莉”三个字。
那是他牺牲的女儿的名字。
真相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科技是阳光雨露,但记忆才是深埋地下的种子,是守护的信念。
小日子商人甲猛地将手中的威士忌砸在墙上,猩红的液体四溅:“八嘎!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
而赵铁柱颤巍巍地举起煤油灯,火光在他浑浊的眼中跳动,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家族的百年守护与无尽的思念,他喃喃自语:“丫头,这盏灯,为你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