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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未到热的时候,王斩已将自己这一年的汗水流尽。盔甲与汗透的内衫摩擦,内衫又和他的皮肤粘连,说不出的难受。

然而,肉体上的不适抵不过内心的煎熬。

汗湿的手完全无法伸出去,他只能咬牙命令,“打开!”

托着木盒的士兵应声,揭开其中一个方盒的盖子,抬手将东西递到他眼前。

黑色的木盒内,还有一方金黄帛布,里头包裹着什么东西。

王斩暗自说服自己,皱眉抖手去解黄布。

“太——”

他没来得及吭声。

身后的副将先惊嚎半嗓,剩下半声,自己倒吸一口气,又咽了回去。

打理整齐的冠发,狰狞的面容,森森的冷意,恶臭的尸气……

太子李昇然的人头赫然摆在盒子里!

王斩脑子里“轰”的一声,只觉重雷劈下,一阵天旋地转,不知是身下的马在旋,还是他在转。

雷声未息,传令兵打开第二个方盒,这回吸取了经验,连着黄布一同解开。

轰——

又是一道雷,比第一下的更响。

副将探头过来察看,只一眼,便身体歪斜,跌落马下,惊起一片尘沙。

旁侧将士手忙脚乱搀扶。

“陛,陛,陛下……”

“不可能!”王斩大刀一扫,木盒四分五裂,两颗人头骨碌碌滚落黄沙之中。

李珹甚至还瞪着错愕的眼睛,张着诧然的嘴巴。

庆阳军大乱,惊呼四起,却没人敢上前捡拾他们君主的人头,也没人照常跪地施礼。

一个个失魂落魄,头颅滚到谁那儿,谁便如触到滚水,瞬息弹开老远。

“怕什么?这玩意儿是假的!”眼见大军信念垮塌,王斩放声大吼,“他们故意以此乱我军心,弟兄们千万不要中计!”

“假的?”

“对,肯定是假的。”

“是啊,陛下太子怎么可能……”

庆阳军因他的喊话再次沸腾起来。

本来想撤,这一出硬是给他们架起来,显然,这仗不打是不行了。

“别以为使出这种不入流的歪门邪道,就能诓我庆阳就范。”王斩借机起势,刀锋一转再指寇韫,“有本事,咱们光明正大来打一场!”

寇韫闻言轻嗤,光明正大一词,他还真敢用。

而她不着急反驳,只瞥向最后一个尚未揭盖的黑木长盒,“我送的礼,王将军还没看完呢。”

王斩现下已是破罐子破摔,陛下和太子的人头关他都闯过,哪还有什么怕的。

他抬起下巴冷哼一声,一刀砍向木盒。

不料,那两个传令兵斜身后退,一块掀开盒盖,又齐齐出掌,木盒里的东西在夕阳下闪着银光,朝着寇韫飞去。

血红袍角随着她的眉眼一同飞扬。

她左手稳住腰间悬剑,右手接过半截枪身,轻力将其嵌进地里,接着脚下一勾,另外半截枪身腾起,亦稳稳落入手中。

她将五指收紧,再一拧,环形钢扣“咔嗒”一声,两截枪身合为一体。

“好了,可以打了。”

追龙的黑色缨穗迎着风肆意飘舞。

银枪的光芒过于耀眼,寇韫脸上的笑意过于炫目,王斩被晃得眼前一黑,手上失力,刀便要往下掉。

他着急忙慌接住,心神不定还差点给自己的腿先开上一道。

单单出现两个头颅,或许有可能是假的,可这银枪一现,便没人能有异议。

庆阳军不再喧哗,刚起的气势被无情浇灭,惟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就是脚边荡起烟尘,也迅速踩散。

单远的长刀跟着寇韫的声音出鞘,在手中挽出漂亮的刀花,“怎么,不是要打一场吗?怕了?”

起先被俘的唐佐一行人甩掉绳索,接过伍周军传来的刀。

戴忠义擦掉脸颊沙土,高声跟腔,“对啊,怎么不继续叫唤?是不是怕了?可千万别尿这儿啊。”

“将军,他们,他们都是一伙的……”副将捂着摔疼的屁股爬上战马,凑近道。

“废话,他娘的傻子才看不出来。”

一句话骂倒一片,王斩没心思在这上头纠结,死去多时的脑子疯转。

绝望能激发人的潜能,亦可让脑子有一瞬间的灵光。

王斩与身旁几位将领交换眼神,几人心头主意相通。趁着伍周军正亢奋,偃月刀猛然挥出,袭向单远面门。

单远冷笑一声,起刀挡在身前。

庆阳几名将领蜂拥而上。

伍周军定不会瞧着自家将军被人欺负,唐佐一行云姜军看不过眼,也加入战局。

寇韫纹丝不动,盯着试图趁乱逃脱的某一位,笑而不语。

王斩策马从混战的人群中溜出,刚一扭头,却傻了眼。

队伍后方伍周军盾牌齐立,弓箭并行。

局面突然混乱,又骤然平静,只狂舞的黄沙难以应时镇定。

单远一刀斩下庆阳副将的手臂,哀嚎声下,他朗声笑道,“王将军当真健忘,都说了,我们破外防,这城防,得由你们庆阳来破。”

偃月刀连同王斩的心一道,终究当啷坠地。

他的嘴巴却不死,不甘道,“你们……你们恃强凌弱、以多欺少,胜,胜之不武!”

寇韫险些笑出声来。

先是光明正大,后是胜之不武,前者落不到他们庆阳头上,后者便也用不到她身上。

但她一向宽宏,不会因上头的罪,拿底下人泄愤。

“那行,这样吧。”

在众人脚下寻到李珹那颗早已辨不清模样的人头,寇韫眸底快意升腾,弯唇浅笑,声音自丹田而发,“降者,不杀。”

生的希望燃起,王斩禁不住心喜,可望向城楼之上,脸又垮下来,“你,你说的可作数?”

叶珩时刻注意底下动静,适时应和,“降者不杀。”

生与死的抉择从来不难做,忠义有时会给人约束,然而,他们要忠的皇帝已然归于尘土,那这所谓忠义,对他们而言,便失去了意义。

庆阳军纷纷卸下手中武器。

一场大战于风中消逝。

云姜军往城外涌,单远收刀朝寇韫走去。

“将军。”离得越近,那眼眶越热,他得死死握住刀把,方能摁住一点情绪。

寇韫望着他更加硬朗的英俊脸庞,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如以往打了胜仗般,朝前伸出手掌。

“啪。”

单远无需思索,同时伸手,与她紧紧交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