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一把拉住无麒,对他焦急大喊:“那边危险,你别过去!跟我们一起离开吧!”
少年轻易地从他手中挣脱,神色坚毅,回道:“必须要有人去盯着他们。我有分寸,你赶快走!”
“那还是我们去盯吧。”
“别废话,快走!”
那人看他如此坚决,知道无法劝动,只能咬咬牙,继续向前跑开。
无麒刚跑开两步,这时,危险又临。
“砰——”
“哗啦啦——”
“砰砰——”
一声声巨响袭来,脚下地动山摇,现场变得更加混乱,跑动的人影被震得东倒西歪。这巨大危险中,人类显得无比渺小,迫使人们离开的动作更加迅疾。
无麒敏捷躲过飞过来的一小节木枝,手中银枪在空中挥出半圆,击碎两块飞石。
稳住身形后,又毫不犹豫地继续向上狂奔。
除了时刻都要留意可能到来的危险,期间,还需得灵活地避开那些飞过来的碎石杂草。
就这样,一路迅速跑过,安全到达山顶。
阿弥紧随其后,蹲趴在无麒身边。
跟着探头往河底下看了一眼,不禁一惊!
…两人所处位置,正是前几天左钰所在的隔壁山头。
能够一眼望到底下三岔口的上下游。
此时,下游的水浑浊不堪。
水中不仅多了许多土石块,还漂浮着大量树枝与烂叶,一茬接一茬地被推着往下流去。
而在上游位置,级上那一船队宛如久未进食的巨蟒,张开深渊巨口,吐着蛇信,扫过一路,缓游而下。
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断壁残垣。
级上居然无视身后被破坏到有些拥堵的河道,和被炸塌的山壁,操纵着船上大炮,毫无规律、不分差别地对着下游各个山头、山腰,以及前几天让它们吃了亏的分岔口,进行了一顿不计后果的狂轰滥炸。
这条沉寂了几百上千年的安静之地,因为人类的纷争与到来,身上被破开了一个又一个口子。
飞扬的烟尘,炽热的火光,飞溅的水花。
目之所及,触目惊心。
大炮的轰炸声不断,而大自然被伤害时发出的嘶吼声,同样无法忽视。
它不甘,它挣扎。
它控诉,它愤怒。
在又一大片山壁坍塌掉落河中之际,三岔口也被炸毁。
这条平衡了无数岁月的河道,正吞吐着山体上掉下来的所有,不分左右地乱窜。
大自然雕刻出的河道与山体,就这样被毁。
“他们这是都陪着那郝姨一起发疯了?”阿弥大为不解。
实在无法理解级上这种行为。
如果是为了提前清理山上可能存在的埋伏,这还说得过去。
可这么不管不顾,甚至连自己回去的路都断?
实在让人费解。
白发少年脸色发冷:“可不就是疯了。”
他看着缓缓而下的船队,以及不停歇的炮火,眉头紧皱,一个转身,检查起了旁边一个连着长线的小小机关装置。
确认未损坏后,他才稍稍放松:“还能用。”
“我在这里守着,你去下一个关口等我姐来。”
阿弥没有提出异议,一如既往地话少,只是说道:“那你小心。”
然后,迅速转身离开。
少年紧握长枪,隔绝一切外在声响,继续蹲趴在随时可能遇险的山头,目光始终锁定在顺流而下的船队上。
——
低涌坐在船舱口,眼神复杂地望着那个站立的女人背影。
后背那丝凉意似乎仍未消散。
他忽视掉耳边震耳欲聋的各种声音,又回忆起了那可怕血腥、令人作呕的一幕。
……
几天前,郝姨被炸掉手臂醒来,朝着威海招手的那一刻,他也以为,威海必死无疑。
不止他,威海这个当事人更是。
所以他没敢过去。
可意外的是……,郝姨既没生气,也没强求,就那么平和地一笑而过。
后面的几天里,并非什么事都没发生。
郝姨断了一条手臂,直接退化成满脸沟壑的老妇,当晚就发起了高烧,一直在鬼门关反复徘徊。
那些被雇来保护郝姨、又在船上被无兮打伤的人,终于露怯。养了两天伤后,趁着郝姨半死不活之际,起了撂挑子不干的逃跑心思。
不止他们。
其他一些胆小的人,看到在无兮等人手里吃了这么大亏后,也起了这种心思。
于是,昨晚后半夜,陆续有人趁着夜色,悄悄逃跑。
逃跑的人一多,难免露出动静。
这里到处都是山。
别说受了伤的人,就是手脚健全之人再能跑,也终究是跑不过枪支弹药。
就这样,人大部分都被抓了回来。
发着烧、迷迷糊糊的老妇人郝姨,在看到一个个被抓回来的人时,突然诈尸般从床上弹起!豺狼虎豹一般扑到最近那人身上,低头,化作恶鬼,疯狂啃食起那人的脖子!
静耳一听,股股的黏腻吞咽声响起……
一众人大惊!
她居然、在一口一口吸取人血!
那声音化成无形铁爪,紧紧抓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喉咙与心脏,让一众人全身发麻,不得动弹。
时间有时候格外难熬。
一双双眼皮子下,那个被女人压在身下疯狂挣扎的人,很快没了动静,化成一具没有血色的干尸。
而刚刚还奄奄一息的始作俑者,像获得了新生,顶着一张鲜血淋漓的大口,狞笑着看向下一个目标,再次猛扑过去!
断臂处因为用力过度,渗出鲜血。
但不及她嘴角那一抹红。
一个、两个……最后,满地都是干瘪的尸体。
整个过程,寂静压抑地让人差点发疯。
低涌离得最近,看得也最为真切。
浓烈的血腥味直直窜入鼻腔,强烈的视觉冲击着脑仁,他感觉头脑有些眩晕,胃中不断翻涌,险些当场呕吐出来。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眼前这个形如厉鬼的人,让他感到既陌生,又恐惧。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郝姨修炼了邪功。
但现在看来,需要重新定义。
经历了短暂的一夜噩梦之后,再次意识到「邪」不止于此时,是在今日清晨。
在郝姨这里,人血比任何神丹妙药都更为有效。
她又恢复了年轻。
断臂依旧是断臂。
可那巨大的伤口对她来说,似乎影响不大。
她今日早早起身,比任何人都精神,独自站在船头,迎着略带凉意的露气,张开独臂,静静等待日出。
乍一看,安静而美好。
提前是忽略她脚边还在睡梦中的威海。
当低涌看到这一幕时,心中大感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