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光斜斜地照进咖啡厅，前台切了音乐。漫天红霞里，温柔的女声在唱：与其让你在我怀中枯萎，宁愿你犯错后悔。让你飞向梦中的世界，留我独自伤悲。
辰野的话让楚宴宁短暂地露出一个笑，笑后又是复杂的自嘲。
如果短信里，他只是在试探那个跟甘甜在一起的人知不知道顾承渊的存在，到底是什么身份。那么现在，他终于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甘甜发出的两条短信里，除去顾承渊的另外一条，就是发给了眼前的辰野。
——在甘甜嘴里是“剧组里别人的朋友”的辰野。
他不仅知道顾承渊的存在，知道顾承渊与她的关系。而且在知道之后，似乎还跟甘甜保持着亲密的联系。
他能随意接通甘甜的电话。
单是这一点，足够让楚宴宁心口升起酸涩。
顾承渊真是个蠢货啊，楚宴宁心想。蠢到为了躲开他，费尽心思把甘甜送到百公里外的剧组，结果是送到辰野面前。
蠢货。
就是这些蠢货，偏偏能轻而易举得到甘甜的偏爱。
楚宴宁垂在身侧的手隐隐颤抖。
他不懂。
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唯独他，连句正式的道别都没有？
听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都只是她窝在别人怀里说的一句不想接听他的电话。
“不是我。”楚宴宁笑得整个人都抖起来，“另一条微信不是发给我的。”
辰野眉梢轻挑，人肉眼可见地松散下来，垂下脑袋叼住吸管，没什么耐心地问：“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楚宴宁平静地开口：“我来找你联手。”
“联手？”
辰野松开吸管，认真打量起对面的人，目光一点一点地暗下来。
他对目前的情况一知半解。
楚宴宁是谁？为什么要给他和甘甜通风报信？约他又是想聊什么？他全然不知。
但坦白说，他也不在意。
他能下来见楚宴宁，只是因为刚刚的信息事关两个人，一个甘甜，一个顾承渊。
他不可能对付甘甜，楚宴宁显然也知道。
那么能让他说出联手这两个字的，只能是一个人。
——顾承渊。
“楚总。”辰野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我是很感谢你今天帮的小忙，并且愿意为此付出一定的报酬。支票，或者是欠您个人情，都可以。”
他往下压了压舌帽的帽檐，大半张脸都藏在帽子的阴影里，“至于联手、合作什么，就算了吧。不了解的对象，我一般都不合作。”
辰野语调散漫，轻轻巧巧，一字一句直切要害。
“毕竟。”他拖长音调，“我也担心被不熟悉的队友捅刀子。”
楚宴宁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微微坐直了身体，终于正眼看辰野一眼，“你想知道什么？”
辰野微微抬头，一双锐利的眼直勾勾看向他：“楚总，你是谁？”
楚宴宁笑：“我是你的朋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辰野依然嬉皮笑脸：“分事儿，有时候敌人的敌人也是敌人。”
辰野比楚宴宁预想中的敏锐。
楚宴宁定定看他一眼，决定赌一赌。赌他不知道他跟甘甜的关系，不知道甘甜已经丢弃他。
他把辰野刚刚推到桌子正中间的咖啡杯往边缘推得更远，将自己的杯子放到他的玻璃杯旁边。
“我跟你的身份一样。”他的声音融在夏秋交际的夕阳里，“见不得人，偷偷摸摸。他来了我要躲，他走了我才能出现。”
即便早有预料，听到楚宴宁亲口说出答案，辰野仍有片刻的失神。
原来不是两个，是三个。
他以为他是除了顾承渊外最特殊的存在，能占据顾承渊无法占据的所有空间。
原来不是。
“凭什么只有我们见不得光？他却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人前？”
楚宴宁捕捉到辰野眼神的松动，一字一句宛如魔咒，一点一点挤进辰野的心里。
“这不公平，要他跟我们一样，随时都担心自己被踹掉，为岌岌可危的关系恐慌，那才公平。”
楚宴宁是个好的游说家，他不应该干这行，应该去买保险。
辰野并没有被他完全牵着鼻子走，但或许是因为身份相同，楚宴宁的心里话也是他的心里话。尖锐地破开皮肉，直指他胸口的病灶。
明明十天前，他和顾承渊都被甘甜叫老公。
怎么十天后，顾承渊还是老公，他成了老三了？
楚宴宁不是慈善家，一定有他的小算盘。可当务之急，解决掉最让人不爽的顾承渊才是首要目标。
不然来日他跟甘甜大大方方出入所有场合，他才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了。
至于楚宴宁，之后再说。
辰野没有贸然同意，谨慎地问：“需要我做什么？”
楚宴宁：“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顾承渊发现你的存在。”
辰野差点跳起来，“开什么地狱玩笑？”
“如果能让他发现我的存在，今天我就不会躲。现在他在甘甜的心里排第一，你猜如果我俩放一起，甘甜会选谁？”
辰野眯起眼，冷笑，“哥们儿，我不会被你做局了吧？你是不是等着甘甜把我踢了，你好往上升升位置？”
辰野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甘甜在我面前提了不少次顾承渊，可从来没提到过你。上热搜的微信消息里也没有你，你确定你跟甘甜有关系吗？”
楚宴宁那点隐秘的角落被辰野毫不留情地戳了个稀巴烂，他面不改色地起身，胸口一阵钝痛。
“行。”他点头，“那你就等着来日喝他俩的喜酒吧，再努努力，你应该能坐上主桌了。”
“诶。”
辰野伸出脚拦住他，语气里那点混不吝冒出来，“你先仔细说说你的想法，我才能确定你这条船我能不能上。你要是上去就让我莽着开大，刚刚又何必给我通风报信？”
“让他发现你，怀疑你，却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楚宴宁半垂下眼，“在顾承渊的眼里埋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他眼里。要不要拔下来，是他的事儿。”
辰野来了点兴趣，指尖漫不经心地轻点杯子，“多的我也不想问了，但我需要你向我保证，不管做什么，都不会伤害到甘甜。”
楚宴宁向他伸出手，“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