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罹剑锋停在褚如刃脖颈上方,眼眸冷沉,侧头看向蹲坐在一旁的毚毚。
毚毚被这森寒的目光吓得呆住,一时间忘了言语,一旁褚如刃伤口不断溢着血,甜美的气息萦绕在毚毚鼻端,让它瞳孔收缩,脑中全然被鲜美的血肉吸引,将对沈止罹的恐惧抛之脑后。
“他…他好香,”毚毚喃喃开口,三瓣嘴旁泄出一线晶莹,目光发直地看着在沈止罹剑下不住打着颤的褚如刃,又囿于沈止罹恐怖的威压,没有贸然冲上前去,只讷讷道:“求…求求你了。”
褚如刃双眼死死盯着悬在要害处的剑锋,听着耳边毚毚不知死活的话语,脸涨得通红,咬牙道:“孽畜,尔敢?!”
沈止罹看着毚毚满含渴望的眼睛,提剑划伤毚毚左前肢,鲜血溢出,毚毚动也未动,倒是一旁的褚如刃痛叫一声。
空中散发着相出同源,却截然不同的两股血腥气,沈止罹眸色沉沉,看着顺着毚毚皮毛淌下的鲜血,又看向面色惨白的褚如刃,哼笑一声:“原是如此。”
玉奴焦急地看着胆大包天的毚毚,死死咬住下唇,在看见沈止罹伤了毚毚时,心头猛地一跳,险些没头没脑地冲上去。
而软倒在地上的褚如刃,看着沈止罹嘴角越来越大的笑容,不祥的预感充斥心尖,他惊恐地看着飞快掐诀的沈止罹,嘶声喊道:“沈如止!你要做什么?!”
沈止罹面上挂着笑,眼中却冰冷一片,手上动作不停,淡淡道:“你吃了我的血肉,我自然也要挖你的血肉。”
褚如刃感受着体内不断流失的灵力和生机,惊骇地瞪大眼,疲软的双腿不住踢蹬,试图逃离沈止罹。
沈止罹感受着手中不住汇聚起来的灵力和生机,垂眸看着褚如刃越来越憔悴的面容,和逐渐爬上枯纹的手,心中恨意消去几分。
“如止,师兄错了…都是虚灵逼迫,求求你,放过我吧…”
褚如刃竭力调动体内灵力,去抵抗那股不断抽取自己生机的力量,口中艰难吐字。
沈止罹神色未变,只居高临下看着褚如刃的临死挣扎。
灵力逐渐减少,被压制下的伤势逐渐显现,褚如刃变得连喘气都费力,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让他连话都说不出,仿佛钢刀刮骨般的剧痛让他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哀嚎。
“诶,滕师兄,那堕魔的修士怎么不动了,何不杀了褚如刃?”
滕云越蹙着眉,比京墨更加敏锐的感知到褚如刃骤然下落的生机,顿觉不好,下意识将人支开:“此处有褚如刃,不知其他弟子那处是否有问道宗修士。”
“对哦!”
京墨猛地一拍脑门,连褚如刃死相都不想看了,匆匆捂着胸口回转。
滕云越见人准备离开,稍稍松了口气,忍了半息,还是忍不住道:“他不是堕魔的修士,他有名字,他叫沈止罹。”
京墨一愣,停下脚步,看向神色认真的滕云越,对他斤斤计较的模样很不习惯,但还是点头道:“我知晓了。”
滕云越点点头,看着京墨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屋影中。
褚如刃的灵力逐渐被抽净,其中强行夺去的他人气运渐渐显露,沈止罹神色一敛,看着面色灰败的褚如刃,重重一脚踩在褚如刃起伏微弱的胸口,看着人眼眸艰难抬起,寒声问道:“这气息是何人的?!”
褚如刃艰难喘息,目光涣散地看着沈止罹背着光的面容,呛咳了两声,唇瓣微动,想要说出什么的时候,彻底萎缩的肢体猛地抽搐两下,头顶上自褚如刃身上另一股气息出现便开始凝结的乌云,骤然发出炸响。
一旁始终紧盯着沈止罹手上光团的毚毚在炸响中打了两个颤,天际传来浓重的威慑之意,本能告诉它快逃,可沈止罹手上的东西,又对它有莫大的吸引力,让它核桃仁大的脑子一时做不出决断。
骤然亮起的电光照亮整个天际,映得沈止罹一侧瘦削的面颊,带着几近锋锐的怒意。
沈止罹并未关注头顶的雷云,只紧紧盯着褚如刃无声张合的唇,试图辨认出些许信息,可褚如刃身上的禁制太过霸道,在雷声消失的下一息,他口鼻中涌出大量鲜血,涣散的瞳孔也向上翻起,露出眼白,浓重的死气在他面上涌现。
天明了又暗,一点猩红符文在褚如刃剧烈起伏的心口处闪烁一瞬,在下一道电光亮起时,骤然熄灭,褚如刃最后抽搐两下,没了声息。
沈止罹面色阴沉,看着死不瞑目的褚如刃,缓缓收回脚,看着手上灵力浓郁的光团,将其送入毚毚体内。
褚如刃的神魂从干瘪的尸体上钻出,沈止罹还未用神识将其抓住,便被滕云越拦腰后退数十步。
在滕云越带着沈止罹脱离的时候,头顶酝酿许久的雷光骤然下落,在褚如刃神魂的尖啸中,重重劈下。
电光映照着沈止罹墨黑的瞳孔,在带着天罚意味的雷光中,闪着近乎冷酷的眸光。
沈止罹看着这震撼的一幕,一时忘了反应,也忘了滕云越始终圈在他腰际的手。
滕云越臂弯圈着沈止罹柔韧的腰身,并未对雷光中被寸寸撕裂的褚如刃神魂投去半分目光,只垂眸看着沈止罹线条利落的侧脸。
问道宗中,一座小小偏殿,被安排守卫命牌的弟子靠在立柱上打盹,本应如往常一般安静的殿中,突然传来碎裂声响,那弟子陡然惊醒,看向殿中。
阵法一角,属于褚如刃的命牌骤然变黑,紧接着寸寸碎裂,命牌碎片还未落地,便化作飞灰,连丝痕迹也无。
那弟子心下大骇,脚下一软,险些顺着立柱滑落在地。
往常破碎的命牌,终究是有几块碎片在的,可褚如刃的命牌,先变黑,再是化作飞灰,明显是天罚的现象,这般的陨落,怎会是时时带笑的褚如刃所有的?
那弟子悚然一惊,慌忙奔出偏殿,连滚带爬地向主殿赶去。
数道天雷劈完,沈止罹看着碎裂消散的褚如刃神魂,心头大石骤然落下,周身被忽略的剧痛传来,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直直向后倒去,被上前一步的滕云越稳稳接住。
沈止罹呼吸急促,微微阖眸,软软靠在滕云越肩头,热气染上滕云越颈侧。
滕云越此时没心思感受心上人难得的亲近,圈着沈止罹腰身的手稍稍往下一探,便摸到满手濡湿,定睛一看,沈止罹腹部竟是被长剑穿透,源源不断的血从中涌出,而沈止罹已面色惨白。
滕云越面色懊恼,从储物戒中摸出丹药,小心喂进沈止罹口中,看着沈止罹面色逐渐缓和过来,才松了口气。
滕云越将人扶稳,细细检查一番,发觉沈止罹身上有不少伤口,因着身着黑衣,连血迹都甚是隐蔽,滕云越才未及时发觉,看着沈止罹周身惨状,滕云越看着地上褚如刃的尸身,眸色冷寒。
因为心焦沈止罹伤势,滕云越并未注意到头顶的雷云并未消散,而吞下褚如刃全部灵力和生机的毚毚,不知何时倒在地上,四肢不住踢蹬,圆润的眼睛覆上瞬膜,又在下一瞬消失,似是状态十分不稳定。
察觉雷云异常的滕云越敏锐抬眼,看向不住抽搐的毚毚和不知何时窜出来的玉奴,连退数丈,等着毚毚的雷劫下落。
滕云越眯眼,看着并未同褚如刃一起死去的毚毚,抱着沈止罹的手紧了紧。
毚毚与褚如刃力出同源,本应同生共死,但现下毚毚还活着,唯一的变数便是自己怀中的沈止罹。
滕云越面色不定,心底最先冒出来的念头竟是庆幸自己及时将京墨支走,没让此处的异象泄出。
玉奴满面慌乱的看着不住抽搐的毚毚,顶着不知为何还未消散的雷劫威压,焦急唤着毚毚。
毚毚在瞬膜消失,还未覆上眼球的间隙,看着不住掉泪的玉奴,后肢猛地用力,将玉奴踹出数丈,还未等玉奴爬起来,天雷便毫不迟疑地劈了下来。
“毚毚!”
玉奴目眦欲裂地看向被雷光包裹的毚毚,喊得撕心裂肺,将昏沉的沈止罹惊醒。
滕云越不满蹙眉,在沈止罹还不甚清醒的目光中,不动声色的将人往自己怀中揽了揽。
雷声炸响中,沈止罹醒了神,撑着滕云越的肩膀落了地,滕云越顺着沈止罹的力道松了手,感受着自己空荡的怀中,在雷声遮掩中,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沈止罹眯眼看着雷光中的毚毚,看也不看地往口中塞了几粒滕云越递过来的丹药,问道:“化人形?”
滕云越点点头,抬手护着还虚弱着的沈止罹。
沈止罹虽将抽取出的褚如刃灵力送给毚毚,却并未打算助毚毚化形,他的那番举动,不过是存了羞辱褚如刃的心思。
雷劫声势浩大,毚毚在雷光中痛苦翻滚,皮毛被烧焦,黏在破损的皮肉上,焦黑的断茬扎着裸露出来的鲜红血肉,让毚毚又添上一番苦痛。
被雷劫阻挡在外的玉奴满脸是泪,声嘶力竭地喊着玉奴。
沈止罹望过去,发觉是个熟脸,指尖点了点瘫坐在地上的玉奴,道:“这个孩子,可以带去你宗。”
滕云越瞟过去一眼,很快收回视线,低低应了声。
毚毚意志十分顽强,硬扛数道天雷,痛到发出微弱的尖啸,也不曾退却。
属于兽类的尖啸在轰隆雷鸣中逐渐向人声接近,沈止罹正色,有些佩服雷光中的毚毚。
雷声骤歇,浑身焦黑的毚毚缩成一团,周围被天雷劈成一个大坑,毚毚缩在坑底,不知生死。
玉奴飞快爬起身,踉跄着滚下坑,扒开被烧成焦块儿的皮毛,露出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女童来。
“这…这…”
玉奴面上僵硬,动作凝滞地看着浑身赤裸,蜷缩着的女童,不知如何下手。
沈止罹并未关注后续,早在玉奴滚落坑底时,便察觉其中微弱的气息,化形这关,毚毚已然过了。
他仰头看着头顶的雷云,雷云并未消散,而是更加浓厚,墨黑的云团翻滚着,逐渐蔓延至沈止罹这边。
沈止罹正疑惑着,体内的灵力却躁动起来,心口的道心不住闪烁,沈止罹面色一变,同滕云越对视一眼。
坏了,这天雷,冲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