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夫人,到此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姗姗来迟的顾辟疆拱手致歉。
“没眼力,还不下去!”
赶走了家丁,他独自一人,来到湖边小亭。
“是我,不请而至,失礼在前!”
谢道韫行了礼,站在亭柱旁。
“今日未有雪至,可惜了咏絮之才!”
天下美貌女子,数不胜数。
有这份胆略潜入怀石园,进到内院的。
屈指可数。
再加上这一身黑衣,顾辟疆已经猜出眼前之人了。
谢家咏絮的才女。
顾辟疆深居简出,但是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上。
这天下事,也听得齐全。
“今日到此,不为吟诗作赋,只为俗务而来。”
顾辟疆浅躬示意。
“此处寒冷,请移步寒舍详叙。”
“不必费心,这清净。”
谢道韫仍旧是站在亭柱旁。
“也好,看茶!”
顾辟疆只是招呼了一声,立刻有成队的仆人捧着各式用具赶了过来。
“还有布置。”
谢道韫四下打量一番。
是那些太湖石!
拿这种玲珑剔透的观赏石头。
当做掩护,布置耳目。
是之前子敬惹得主人不悦了。
片刻间,赏景亭已经布置成了茶室。
屏风、竹帘、茶案
“请坐!”
说完,顾辟疆拨弄起炭火,准备烹茶。
谢道韫轻抚裙摆落座。
“听闻江南茶艺,以吴郡为上。”
“寒门小户,不敢居尊,是旁人乱传,夫人不可轻信!”
顾辟疆只是盯着微微沸腾的泉水。
“王右军,进来可好?”
“如往常一般,劳主人惦念。”
这种寒暄,之后才是真正的话题。
“听说,会稽郡有海贼,搅闹一番,不知去向,右军可曾知晓?”
“区区小贼,何必在意?”
“说来也是,有谢家肱股,天下自当太平。”
茶炉里的水沸腾了,蒸汽直上而去。
顾辟疆迅速将茶叶放入。
“这美人画得妙极,不知出于何人之手?”
“是族内小辈手笔,不值一提。”
这是朔风卷起亭角铜铃。
竹帘半卷处,顾辟疆正执铜壶添水,茶炉里乌梅炭噼啪作响。
案头铜炉火头正旺,茶汤渐沸时,竹筅击拂茶汤,清音如漱,沫饽如雪。
谢道韫指尖碰了下漆盘。
端详起两盏青玉茶杯。
茶烟袅袅中,顾辟疆下入佐料。
“这画中是洛水女神。”
“夫人好眼力,是洛神。”
“洛水远在中原,只得远望兴叹,如今却近在眼前。”
顾辟疆以茶匙拨弄茶末,似乎无心说道。
“夫人喜欢,自当奉送。”
“不了。饮茶先!”
茶针点破浮沫,茶汤中映出女子面容。
“请。”
“茶汤清澈明亮,叶底细嫩成朵,是紫笋茶。”
“夫人久居高门,这寻常茶茗,聊表敬意。”
“上等贡茶,只道寻常,主人过谦了。”
谢道韫托起茶杯,却是不饮。
“茶性易冷,夫人请。”
“茶之为饮,如俭德之人。”
她突然将杯放下,取出一封信函来。
“先决俗事,免得坏了兴致。”
顾辟疆拆开来看。
钱唐县两千亩稻田的地契。
只要签了名,就到了顾家名下。
这等大礼,惊得他把茶针都落了。
“既说是茶性易冷,人心难温。”
谢道韫突然将信函收回。
“不知阁下,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