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不知何时挂到了正上空,刺眼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街上的人潮慢慢褪去,午饭的香气从四面八方溜出来。
两人看着空落落的街不约而同地调转方向往茶楼里去,民以食为天,修士也一样。
云绾寻了一家玉兰说起过的茶楼,里面正在说书。古老的木头散发着厚重而沉稳的清香,醒木一拍,随着几声叫好一段故事便娓娓道来。
“好热闹啊,这才刚过午时。”
沈鸣蝉接过小二手里的单子,一边往二楼走一边问云绾,
“云妹妹,吃点什么?”
“都可以。”
云绾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楼人满为患。相识或者只是萍水相逢的人共享着同一张桌子,两三碟点心一坛小酒,随着说书人的话语时不时发出一阵阵窃窃私语。
她粗略扫过去里面没有几个女儿家,二楼用帷幕遮着,不透光的白纱将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凶手只杀夫妻,而且几家夫妻住得并不近。
如果凶手不是成天游手好闲四处偶遇的闲散人士,那就是会到人流聚集的地方寻找目标。
茶楼算是人口较为密集的地方之一,城中的茶楼分布也是各处都有。听书听到动情处说几句家长里短也是常有的,信息繁杂,寻到符合它杀人标准的猎物不难。
况且茶楼人多,就算他们有心要追查也难以在短时间内锁定凶手。
云绾的视线在众人面上扫过,要不在每个客栈里放几张探查的符箓,有妖魔鬼怪修士进入他们也能知道。
沈鸣蝉显然比她松弛许多,笑眯眯接过自己喜欢的茶点还顺手给云绾推过去一份。
“听小二说这里的云片糕格外出名,快尝尝。”
“嗯。”
云绾和沈鸣蝉商量接下来的计划还得分心听着下面的动静,
“一会是去其他茶楼还是去园林?”
“园林吧,毕竟哪有人刚出茶楼又进茶楼的,不知道还以为这家的点心难以入口呢。”
沈鸣蝉捻起一块糕点在云绾面前晃,
“不把你家那两个小的叫出来?反正有帘子挡着,怕什么。”
云绾低头,对上栗子和妖弦的两双眼睛。
“出来透透气吧,窝在布包里也是难为你们了。”
“其实和我自己搭的窝差不多。”
栗子跳上她的肩头,妖弦也幽魂似的飘了出来。
团鼠有自己搭窝的习性,通常是找些软和的干草和小树枝。小布包的大小和窝差不多大,只是妖弦挤在里面比那些枝桠草叶要软和得多。
“来尝尝。”
沈鸣蝉将糕点一分为二,两只在云绾点过头后道谢接过。
“如果有时间我其实还想去城外的凤临庙看看,堂堂文帝陛下待过的地方却破败不堪,真是让人唏嘘啊。”
她将一盘糕点推到安静挤在一起的两只前面,
“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也正常,当年要是叫人给塑个金身保管香火百年人人祭拜。”
“等你什么时候篡了玄枝师兄的位便叫底下几个师弟师妹凑钱给你塑一个金身,就供在你们大门口,来来往往的都看得见。”
云绾指尖沾了特殊药剂在桌上画起符来,感应妖气魔气的,探查鬼气怨灵的,还有一个记录修士灵力特征的。
得亏这桌子大,不然都挤不下这么多符箓。
“行啊,那我努努力争取早日实现这个目标。”
沈鸣蝉毫不掩饰她对首席的势在必得。
朝花宗四人里容览秋是聪明圆滑的性子,虽然一点就通但平日里奉行能混就混得过且过的宗旨,自然是不愿意和这位师姐争锋。
孔淑和古槐吟就更别说了,前者可能根本没觉察到几个剑峰弟子之间存在的竞争关系,自动默认了亲传里的大师姐接手首席位置。
后者是丹峰的,一心当个悬壶济世的大圣人,除非半途改道再加上外界刺激潜力大爆发,否则没法和沈鸣蝉争。
“云妹妹不打算试一试吗?”
沈鸣蝉借着云绾面前的茶水观察她眼底的情绪。
云绾一瞬间想到丹峰、任务堂和首席需要处理的公务,加一起能埋了她吧。
真晦气。
本来画符就烦,现在心情更不好了。
“不打算。”
云绾直截了当。
“真可惜,我以为你会对权力很感兴趣呢。”
“不可惜,我对公务过敏。”
此刻腰间的玉简传来动静,她一手接着画符一手拿起查看。
“你的凤临庙有人替你去了。”
玉简上是月魄发来的信息,一组二组及时互通信息免得跑重了地方。
“看来只有咱俩有这个福气去欣赏明灯姑娘倾国倾城的舞姿了。”
沈鸣蝉单手托腮用筷子挑起糕点上装饰用的小花,手腕一抖花被高高抛起又慢悠悠地精准落到栗子头顶。
“我们去园林需要注意些什么呢?”
栗子有些紧张,她怕自己一会粗心大意观察不到细节,所以提前来找两人画好重点。
“注意看看让一代郡守爱不释手的水上舞究竟有多动人心魄。”
云绾看沈鸣蝉没有要走的意思索性将符箓的功能添细一些。
这些特质药水无色无味,记录的时候也仅仅只是悄悄吸收一些外露的气息,以不惊动对方为第一原则。
“看跳舞?”
栗子有些惊奇。
“对呀。”
云绾的说法得到了沈鸣蝉的赞同,
“因为一次任务而错过这么难得的水上舞多可惜啊,目标明确是一种很高效的品格,但因为专注目标而忽略了前行路上的美景岂不是很亏。”
“万一凶手再次作案呢,这不算是我们的失职吗?”
栗子歪歪头,顶上的花顺着背飘到尾巴上。
“凶手寻找猎物也是需要时间的,根据几次作案的间隔时间来看还远没到它下一次动手的时间,况且······”
沈鸣蝉轻笑一声,没再继续,但云绾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权力产生责任,凡间不给予修士权力所以她也不愿意去承担属于凡间官衙的责任。
因为是朝花宗的亲传,所以她会尽职尽责抓到这次的罪魁祸首;因为受修真界天地灵气供养修炼,所以她会铲除影响修真界稳定的不利因素。
至于在这场追捕里会受到惊吓和伤害的凡人,似乎并未在她的计划占有一席之地。顺手的时候可以维持人设地帮帮忙,但要是忙起来可就连一个备选项都算不上了。
修真界对她的评价是虚伪多情的菟丝子小白花。
对也不对,虚伪是真责任感也是真,多情是真冷漠也是真。小白花太过无害了些,不过凶狠的菟丝子从某个程度上和她的绝情聪明格外相配。
楼下的醒木又拍出厚重的一声,似是新的一场好戏徐徐开场。
“咱们今个来说说这白衣剑仙的故事。”
说书人似是又换了一个,但新的故事并未消减底下人的热情。
“每当有人误入阴邪之地时总会得一白衣剑仙的相助,听说这仙人是玉树临风正气凛然,一把仙剑所向披靡斩奸除恶······”
原来凡间的说书也是用这种老掉牙的开场白啊,接下来的无外乎是英雄救美,然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云绾一边分心听着一边完成手下最后几笔。
“崔小姐问道‘敢问恩人名讳?’,那白衣剑仙挽了个剑花,答曰‘山川之气,落雨之声’······”
云绾手下一抖险些毁了整张符。
云淅?
这个笨蛋,行走世间怎么说真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