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没用。
剑上的火焰像是穿透了一片空气,连摇晃的幅度都未受影响。
明灯没有被火焰激怒,像是没什么战斗经验似的,被谁戳一下便慢吞吞地转向那边。可惜因为动作太慢,每次转过身后只能看见远去的衣角以及······
被剑修动作带起来的尘土。
明灯:······
身为精怪的明灯看起来并不会感到劳累,可是和她纠缠的修士却需要一些喘息的余地。
雾绡和沈灼先退下来保存体力,由楚以洵和盛晏清拖住她。同一宗门的修士之间配合更为默契,此刻转攻为守人数锐减至两人也能堪堪稳住场面。
打车轮战吗?
云绾看向被剑光和丝线围绕的明灯。
虽然动作并不灵活反应速度也只能算得上一般,但她的状态一直很稳定,没有骤然的爆发也没有呈现颓势。
该不会要打到天亮吧。
(你还撑得住吗?)
雾绡退到云绾旁边。
剑修人多可以换着来打,但熟悉傀儡丝的就云绾一个,少不了得全程盯着。
(还行。)
傀儡丝不是大开大合的武器,指尖轻颤间便可达到阻拦的目的。只是丝线又细又多,比起身体上的劳累更费心神罢了。
(是分身吗?我和雾绡可以现在去找她的本体。)
沈灼看着在丝线里穿梭的两人脸色有些难看,特别是楚以洵的剑上带着火却仍旧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谁知道这么拖下去最后会是谁占了上风。
(我觉得不像。)
云绾更偏向于这是她的一种天赋,虚化自己的身体从而达到不受物理伤害的结果。
(整个栖梧郡只有这里一处有她的灵力。)
默默观战的月魄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我们刚才联系小白了,还捕捉了一点明灯的灵力传过去,对比之后也没有在那个小镇上周围发现相同的灵力。)
妖弦飘过来把玉简递给沈灼。
(既然是本体在这那就试试把火加大一点。)
沈灼刚想上前和盛晏清换位置就被云绾喊住,
(我先用神魂攻击探探,若是能解除她的虚化状态再用火。楚以洵、盛晏清你们两个小心点,她可能会失控。)
云绾指尖一勾一转,傀儡丝无声隔开了悬丝和剑宗二人的距离。
只是神魂还未集中就被月魄打断。
(我来吧。)
要不是现在确实不是分心的好时机,云绾非得转头瞪他两眼不可。
云绾没时间但雾绡有,所以她连着云绾的那份一起瞪了。
打群架最忌讳就是多人指挥,况且他一个神魂受损的病号还想在短时间内再次动用神魂,这不是胡闹吗。
月魄本人并不认为自己是病号,人多的时候划划水挺好,可真到这种时候还偷懒可就说不过去了。
人族的神魂强度天生弱于因情而生的精怪,云绾分出一部分操控傀儡丝又得留下一部分压制体内灵力防止提升境界,若是可调动的神魂强度弱于明灯别说造成伤害了,只怕会有不小的反噬。
这点云绾本人也应该清楚。
月魄看向操控着傀儡丝的人。
至于为什么不愿意让他来······
他的目光落在明灯衣裳的飘带上,黑色与金翠色交织,像是无意间沾上了黑夜深重的露水。
这人哪里惜命了?好奇心一上来什么也不顾。
月魄一边凝聚神魂一边想着怎么去洛槿白面前告她一状。
云绾约莫也感受到了月魄的坏主意。
早在他出声的时候就想起了这人也看见了自己房间里压制灵气的阵法。
以他千回百转的心思就算猜不到减少灵气的目的,恐怕也能知道自己会留下大部分神魂压制境界。
此刻只得一边留神明灯的变化一边暗暗吐槽自己没有一点个人隐私。
正如她所料,即便身体能够通过虚化免疫物理攻击但神魂上的攻击没那么好防范。
只见明灯的悬丝微微一顿,而后随着她的挣扎开始失控。
云绾指尖收紧,尽可能为两人留出足够的空间靠近。
“还是不行。”
盛晏清刺了个空,转身想离开时迎面撞上暴动的悬丝。
“嗡”
剑身剧烈颤动,带动着他的手臂也开始发麻。
“锵”
身侧是云绾的傀儡丝替他挡住了又一袭来的悬丝。
离得极近的盛晏清将颤动的傀儡丝瞧得分明,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手腕往下一压,试图借着悬丝的反弹翻出明灯周围悬丝最狂暴的区域。
只可惜那悬丝在明灯受到攻击后本身的性质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反震的力超过了盛晏清的预估,一时不察间玄剑离手。
“师兄!”
楚以洵在外围替他开道。
“无碍。”
盛晏清听见“扑通”的入水声,握了握有些发麻的虎口。
“用这个。”
伴随着云绾声音来的,是一条长鞭。
盛晏清下意识抬手接住,刚想说自己不会用鞭子的时候却见那菱形的刀刃寸寸收回,幽蓝的边缘泛着冷光,俨然是一柄长剑。
因着武器由普通玄剑变成了不知品阶的长剑,这边因明灯失控而混乱的战况被暂时控住了。
云绾心知这不是长远之计,他们得弄清楚怎样破除明灯的虚化。
物理攻击不行,神魂攻击也不见效,可见这虚化并不是需要明灯费心去控制的能力。
云绾的视线顺着悬丝落在她的一双手上。
如果外物不行,那么她自己呢?
云绾感受着体内逐渐翻涌的灵力。
只需抽出来一点,一点就够了。
灵气悄无声息地在傀儡丝里游走,在交错复杂宛如盘丝洞的战场里仿若一条隐匿在草丛里的毒蛇一般小心蛰伏前行。
周围时不时传来碰撞的嗡鸣,丝线划破大地翻出藏着水汽的泥土,像是一道丑陋的疤痕。
明灯被埋在交错的丝线里,视线里的景物被切成了好几个不规则的画框,叫其难以透过七零八碎的线索窥探面前人的全貌。
在她想要努力看清时一道傀儡丝忽地凝结出点点光芒,转守为攻。
悬丝下意识拦截,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明灯感觉身上一松。
她偏过头去,恰好看见一片木头被削落在地。
一面是雪白的肌肤,一颗精巧的朱砂痣点缀其上,仿佛是呈在玉盘里的一枚樱桃;一面是木头,那是她本来的颜色。
“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眼前景象一花,她看见了熟悉的人。
用来给她涂口脂的笔在空中顿了顿,随后在她的眼尾轻轻一点,湿润的笔墨带着浓重的色彩侵入她的灵魂,冻得明灯不自觉一抖。
“这样好多了。”
烛火摇曳,昏暗的光线模糊了面前的人的容颜。明灯看见火焰烧白了他的头发,看见灯火扭曲的光线刻上他的面庞,看见他从志得意满到落魄哀愁,从满心欢喜坚定不移到恍然大悟追悔莫及。
最后,她听见他这样说。
“是你误了我一生啊。”
周围好像暖了起来。
金红色的火焰融化了景物的边界,视野里的一切都开始慢慢回归为一个个模糊的色块。火舌舔舐着边界,像是纸张一般翻卷起焦黑的边缘。
明灯想要拨开这一切,可身体怎么也动不了。
她不敢眨眼但视线却仍旧不可违抗地陷入黑暗,在又一次恢复光明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同样操控着丝线的小姑娘。
沈灼和楚以洵早在那片木头落地时就放了火,悬丝被傀儡丝死死压着,出乎意料的是明灯依旧没有什么大反应。
她隔着火海看向外面的人,没有厌恶、没有愤怒、没有后悔。
“我们会再见的。”
明灯轻轻说着,像一缕青烟一样慢慢融化在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