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凤银被苏青靡戳穿了心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一张被水浸透的草纸,毫无血色。
她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窜,一会儿瞟向窗外飘落的梧桐叶,一会儿盯着自己沾着黄泥的裤脚,一会儿又偷偷瞥向门口围观的学生,唯独不敢与孙凤英对视。
她那心虚的模样,像极了被抓住现行的小偷,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恰恰印证了苏青靡的每一句话。
孙凤英是语文老师,教了十几年书,平日里总是穿着一件熨烫平整的灰色羊毛衫,戴着一副细框眼镜,温文尔雅,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带着知识分子特有的温和与耐心。
就连学生犯了错,她也从来不会疾言厉色,而是拉着学生的手,坐在办公室的藤椅上,慢慢讲道理,循循善诱。
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都说,孙老师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这辈子都没跟人红过脸,更别说动手打架了。
可此刻,看着李凤银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孙凤英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十八年来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清晰得刺痛人心。
她想起陆宝珠小时候喜欢吃糖,她就省下饭钱,每周都去供销社给她买最贵的水果糖,那种裹着彩色糖纸的硬糖,她自己舍不得吃一颗,全都塞进陆宝珠的口袋;
冬天天冷,陆宝珠的脚容易冻,她就连夜给她织毛线袜,手指被绣花针扎得密密麻麻全是小洞,渗出血珠,她也只是含着眼泪,咬着牙继续织;
陆宝珠不想上学,说教室太冷,她就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把陆宝珠的棉袄放在煤炉边烘得暖暖的,然后亲自送她去学校,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她坐下,直到上课铃响才离开;
为了让陆宝珠能安心读书,她舍不得买新衣服,那件灰色的呢子大衣,穿了十年都没舍得换,袖口磨破了,就找裁缝补一块同色系的布料,继续穿。
可她的亲生女儿王亚男呢?
却在李凤银家过着连猪狗都不如的日子。
孙凤英想起刚才王亚男给她看的手,那双手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指关节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形、肿大,手心还有几道深深的疤痕 —— 那是被镰刀割伤、被柴火烫伤、被荆棘划开后留下的印记,每一道疤痕,都像一把刀子,在孙凤英的心上割出深深的口子。
而陆宝珠的手,却白皙细嫩,连一点家务都没做过,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涂着淡淡的粉色指甲油,那是她上个月刚给陆宝珠买的。
巨大的反差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孙凤英的心上,让她瞬间喘不过气来。
积压了十八年的愧疚、愤怒、心疼、悔恨,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像火山喷发般,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温柔。
“啊 ——!”
孙凤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音不像是从一个温文尔雅的老师嘴里发出来的,反而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充满了绝望和暴怒。
她猛地从床上下来,连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就冲向李凤银。
她的头发因为激动而微微散乱,几缕发丝贴在额头上,沾着晶莹的汗珠,平日里温柔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像要滴血一样,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气息。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宿舍里响起,响亮得让人耳膜发颤,连门口围观的学生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孙凤英一把揪住李凤银的头发,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把李凤银的头皮扯下来。
李凤银疼得 “呜呜” 直叫,脑袋被揪得向后仰,露出了脖颈。
孙凤英拼了命地扇着李凤银的脸,一边打一边嘶吼,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嘶哑、破碎,像是被砂纸磨过:“亏我把你闺女当成宝一样养了十八年!她要星星我不摘月亮,一点苦都没让她吃!
你呢?你就是这么对待我闺女的?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亚男不是你的孩子,是不是?是你故意把两个孩子抱错的,是你把我的亚男推进了火坑!
我要打死你这个老虔婆!你和陆宝珠就是一对黑了心的母女,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东西!”
此刻的孙凤英,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教书育人的温柔模样?
她张牙舞爪,眼神里满是疯狂,像个受了极大刺激的失心疯。
每一次挥手,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巴掌落在李凤银的脸上,发出 “啪啪” 的脆响,很快,李凤银的脸颊就红肿起来,嘴角也渗出了血丝。
她仿佛要把这十八年的亏欠和痛苦,都通过这巴掌发泄出来,哪怕自己的手掌被打得通红、发麻,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李凤银原本就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她常年在乡下干重活,扛过粮食,挑过河水,体格健硕,胳膊上的肌肉比一般女人都结实,力气更是不小。
若是平时,孙凤英这种常年握粉笔的手,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可此刻,孙凤英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像是完全没了痛感,拼了命地撕扯、抓挠,指甲深深掐进李凤银的肉里,疼得李凤银龇牙咧嘴。
李凤银想挣扎,想推开孙凤英,可孙凤英死死地按住她的肩膀,手指像铁钳一样,让她动弹不得,一时竟挣脱不开。
更让李凤银绝望的是,站在一旁的林云清和李想,也默默地动了手。
林云清是法律系的高材生,平日里总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看书,说话都细声细气的,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生怕打扰到别人。
可此刻,她却皱着眉,眼神冰冷地看着李凤银,毫不犹豫地一脚踩在李凤银的脚踝上,那力道之大,让李凤银疼得 “嗷嗷” 直叫,脚踝处瞬间就红了一片,像是要渗出血来。
“你这种人,根本不配为人母。”
林云清冷冷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法律赋予的威严,“虐待孩子,调换婴儿,每一条都触犯了法律,早该受到惩罚。”
李想则早就看不惯李凤银苛待王亚男,重男轻女,把王亚男当成免费的劳动力,却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儿子王强。